
藝術時代=ARTTIME 胡斌=胡
近些年來,中國當代藝術群落和自我組織的現象越來越引人注目,同時也激起很多可以討論的問題。群落和組織產生的原因多種多樣:經濟條件、環境氛圍、教育背景等等。它們不少是針對目前的藝術系統而形成的一種自發的、自然的集結方式,但它們的介入多少改變了這個系統的生態,并引發一系列的反應。胡斌自2005年就開始關注廣東和深圳地區的自我組織現象,并對此做了長期的考察,這個考察和調研的工作還會持續下去。
ARTTIME:您是什么時候開始關注藝術群落和自我組織現象的?
胡:2005年侯瀚如策劃的第二屆廣州三年展,其中有一個版塊就是“自我組織”,他將全國那些存在于傳統的藝術體制之外的藝術組織、藝術機構、藝術社區納入到展覽范圍,以呈現藝術的多元化。我當時在廣東美術館工作,也參與了這次展覽的工作,對這樣的策劃理念很感興趣,也由此了解到了許多獨立的藝術組織的情況。并且,當時廣州的一個參展單位——Loft345邀請我參與策劃,我便正式進入到本地的藝術群體的組織活動中。以后陸陸續續做了不少對于廣東的青年藝術家群體進行研究的活動和展覽。而我真正有意識地以藝術群落和自我組織作為核心概念來組織大型的研究性的展覽應該是2012年籌備、2013年舉辦的“首屆廣東當代藝術群落青年藝術家聯展”。
ARTTIME:廣州、深圳地區現在主要有哪些藝術群落?
胡:廣州主要有小洲村、Loft345、海外花園、3號線、伍仙橋等幾個藝術家聚集區,前4個,廣州美院的師生占的比重比較大;最后一個則主要以華南師大美術學院、廣東工業大學等院校的師生為主。深圳早一點的有22藝術區,現在基本名存實亡,后來則有F518、T6藝術區、梧桐山藝術小鎮以及觀瀾版畫基地附近的啟明社區等。當然,因為經濟等一些外在的原因,有些區域也在發生變化,有的藝術家又游走到其他地方,形成新的聚落。
ARTTIME:您對這些藝術群落的考察主要是以什么方式進行的?
胡:因為長期在廣州生活和工作,我對于廣州的藝術群落是比較熟悉的。當準備做廣東當代藝術群落的展覽的時候,我考慮的是要給這些群落的青年藝術家建立一個基本的檔案。于是,我在每個藝術群落找了一兩個聯絡人,讓他組織該群落藝術家的座談,我也會提一些建議,盡可能讓參與座談的藝術家全面一些。在與每個群落的藝術家座談的過程中,我會進一步了解他們的生存及創作狀態、藝術家數量及特點等,然后將藝術群落中有一定代表性的藝術家的資料納入檔案。而對于深圳的藝術群落,我剛開始是非常陌生的,主要是通過深圳一些對于本地藝術家非常熟悉的策展人來介入考察,在走訪的過程中,因為與不同的策展人、藝術家交流,我也會得到不少新的信息,但總體上看,對于深圳的藝術群落調查還處于非常初級的階段。
ARTTIME:一般的藝術群落主要是基于地緣和人緣關系而形成的,除此之外,您所考察的這些藝術群落在藝術觀念和實踐上有沒有共同的趨向和標準?
胡:廣州的藝術群落很多都是因為與美術院校臨近而形成的,與院校師生的關系緊密,但創作上是個體性的,沒有明確的共同的趨向和標準。不過能夠聚集在一起,肯定還是趣味相投的,在這些群落當中,占絕大多數的是屬于圖式繪畫的藝術家,最突出的特點之一便是圖像的各種合成、混搭、拼貼以及不同尋常的奇異表達。另有一小部分藝術家則偏于觀念探索,而不是視覺表征的直觀呈現,他們也形成了相對固定的交友圈。深圳的藝術群落則政府打造的色彩比較濃,藝術家大都來自五湖四海,沒有院校和師生的紐帶,因此,更難在藝術觀念和實踐上具有共同的趨向和標準。
ARTTIME:很多藝術小組或群落在形成之初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種生存策略,這樣的初衷在創作之中的表現和影響是什么?
胡:從生存層面上講,藝術家聚集區的形成與經濟、交通條件有關,也與藝術家交流的需要和試圖產生群體效應的訴求有關。有一些群落的藝術家會擔憂因為聚集而產生創作取向上的趨同,但我覺得實際的情形經常是倒過來的,往往是因為創作取向上有某種趨同性才聚集在一起。在一個較大的群落里,藝術家還會因為觀念和取向的不同而分成不同的小的聚集。現在越來越多的藝術小組或群落出現,不少的確是出于在信息爆炸的時代以團體形象更能贏得眼球的考量,其創作還是個體性的;但也有一些藝術小組,除了集體出場的效應需要,他們還在藝術工作方式上有密切的聯系,構成一個整體的創作單元。
ARTTIME:尤倫斯的on/off展覽是對各地青年藝術家的自我組織現象的一次相對集中的展示,與北京、上海等地的藝術群落相比,廣東、深圳地區的藝術群落有什么獨特性?胡:尤侖斯的on/off展覽和自我組織現象調研的文獻其實是兩個部分,展覽更多的是個體藝術家的展示;文獻部分做了很多自我組織的調研。策展人之一鮑棟所指的自我組織包括藝術群落、藝術小組、獨立項目與自主機構,他所說的藝術群落仍帶有藝術團體的性質。我前面所說的藝術群落其實主要指的是藝術家聚集區,這種藝術家聚集區全國很多城市都有,但廣州、深圳與北京、上海相比,一是聚集區的數量沒有那么多,再一個是社會效應沒有那么突出,這跟地緣文化有關。藝術小組方面,廣州近幾年出現了01小組和天臺小組,其創作團體性很強,且研究方向上都帶有新技術的“科學”色彩。自主機構方面,廣州有觀察社、騰挪空間、雜貨鋪、黃邊站等。從形態上說,我們很難講這些自我組織與北京、上海等地的有什么整體性的區別,實際上,每個自我組織都是根據其具體的環境和問題進行工作的。比如騰挪空間,它是植根于小洲村街道的一個櫥窗式的小空間,其獨特性很大程度上在于它與這片區域的交互關系。
ARTTIME:您所考察的這些藝術群落的生存土壤,即廣東、深圳地區的民間藝術收藏體系,以及當地的藝術空間和機構在當地的藝術生態中是什么狀況?對于當地的藝術群落創作有何推動?
胡:當代藝術的民間收藏是當代藝術系統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但可惜的是,廣東的當代藝術民間收藏和市場一直沒有跟上。我所說的這些藝術群落中的很多青年藝術家僅僅只在朋友圈里有些銷售,又或者依靠其他工作支持創作。還有少數一些,他們的市場在北京、上海或者國外。而近些年,廣東的民間藝術空間和機構發展迅速,它們有些因為展覽品質比較高,專業性強,已經聞名于全國乃至國際當代藝術領域。這些機構成為很好的當代藝術的交流平臺,也開闊了本地青年藝術家的眼界,但是,它們更多地是面向國際,和本地的藝術群落并沒有多少聯系。本地藝術群落的不少藝術家其實處于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他們的創作相對于本地的市場來說似乎“超前”了;而對于國際前沿的藝術潮流來說又似乎“過氣”了。我是覺得,廣東在當代藝術展示、尤其是市場方面,沒有形成有階梯層次的結構,以便于促成多元化的生長。當然,也有一些機構做了貼近于本地藝術群落實際狀況的推動工作,但總體上顯得有些乏力。
ARTTIME:對于藝術群落的考察您現在還在繼續做的有哪些工作?以后是會繼續關注廣東地區的群落還是會將關注的范圍擴大至其他地區?
胡:廣東曾經有過持續性的“新青年藝術大展”以及有關本土當代藝術生態的序列展覽,但后來中斷了。雖然部分高校、畫廊也不時舉辦一些區域的集體藝術展,但缺乏整體的學術規劃和持續性,尚不能對本區域構成足夠的影響力。有感于廣東缺乏對本區域當代藝術生態進行整體觀照的大型展覽,我去年策劃了“首屆廣東當代藝術群落青年藝術家聯展”。因為時間、取向等各個方面的原因,圍繞展覽所編輯的圖錄在藝術家檔案和資料收集方面還存在很多問題,尤其是對于深圳的藝術群落的調研遠未充分。而這個展覽打算是兩年一屆,我希望跟蹤藝術群落的變化、構成一份不斷增長的當代區域文化與藝術研究的重要檔案;同時也希望彌補第一屆展覽文獻收集上的缺憾。在進行這種整體的本區域藝術生態調研的同時,我也做了一些以某個群落為中心的局部的考察和展覽。這種對于本區域當代藝術生態的關注,我會一直持續下去;也有其他策展人邀請,聯合多個地區,對全國青年當代藝術家進行生態考察,這還在計劃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