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感

陶粲明

下車，陽光遍灑周身，抬眼，和食餐廳就在眼前。推開第一道玻璃門，是一道封閉的玄關，墻上掛一幅充滿古韻的水彩畫，畫的就是幾十年前這家店子門前的熱鬧場景，一看便知這家餐廳有些年頭的了。

再推開一道玻璃門，算正式進入了餐廳。兩邊竟是鞋柜，要脫鞋子的和食餐廳，我喜歡。

穿著白色對襟衫，系著黑色圍裙的服務阿姨拉開日式木門將大家領進一間有榻榻米的房間，長長的餐桌上一人一位，這是我特別中意的進餐方式，最怕出門在外幾個半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吃圍桌飯了，不知說什么不知什么時候收場不知如何提醒人家記得用公筷公勺。

席地坐下來，看著面前的預備，一如既往地干凈整潔擺放井井有條：木架上擱著折成風琴狀的紙質小火鍋（一種特殊的紙），有著別樣的小巧變化之美；尖錐形的火鍋里是少量白色的豆腐金針菇芽白，還有兩條細碎葉子的綠色蔬菜，兩段色澤雅致的大蔥，兩片切成花瓣狀的胡蘿卜，巴掌大的火鍋，在固體酒精的火焰上冒著溫熱的蒸汽，湯里的色彩卻淡雅豐富誘人。一只撒著細末蔥花調料的小如酒杯的灰綠色小碗直接放在肉片斜上方的位置，恰到好處地點綴著簡單低調的深色碟子，這樣仿若無心的搭配，卻令這盤肉片的檔次瞬間提升，有了神戶牛肉的幻覺。眼前是兩只大小不一的暗絳色木碗，工整地蓋著蓋子。輕輕打開，大碗里是小半碗珍珠般的米飯。一向對米飯并不積極的我，在這次行程中不知道什么緣故，覺得每一碗米飯都特別好吃。

放滿鍋碗盆碟的木盆旁邊還有四方素碟盛著的一份冷面，是為米飯不夠，或想嘗嘗面條的客人準備的。

從材質、款式、尺寸、色彩到每一件器皿的擺放，都那么規矩用心，符合料理的內容，甚至符合這里的季節。所有的裝盤都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盤子的“余白”之美，盛器大，裝的飯菜較少，以“余白”來點綴，襯托出菜肴造型的美感，像中國書畫里的“留白”，看似不足，實則平添許多無言含蓄的豐美。

我們面前的，不過是極普通家常的食材，沒有一樣高檔貨。環顧四下，細草席，暗紅條紋的坐墊，同樣顏色的矮幾，房間干凈清潔自然恬靜，并無奢華，而有一種說不出的高級感，總能瞬間將我打敗。

慢慢品食著這普通卻令人愉悅的飯菜，房間里格外地安靜，每個人似乎都能找到內心的歡愉，臉上淺淺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我懂。

儀式與形式，會給人帶來高級感。還有一種自己被用心地認真地對待了的滿足感。這些，都開始在影響著我們的味蕾和心思。

碗碟都空了，沒有多余的東西被浪費，而大家并沒有吃得過飽。這，大概就是和食所追求的美食高級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