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肖之歌

劉以林，安徽鳳陽人，曾為農、為學、為官、為商，周游中國、周游世界，現居北京之北深山中。出版有詩集《自己的王》《大匠之歌》等六部，周游中國記《開車走中國》、周游世界記《遠行之美》、散文集《人生六悟》、小說集《一個人的極限》等多種。另有建筑作品有《好望山莊》《巨石小屋》等，佛教作品有《佛教一百句·體悟六祖壇經》等，鋼筆畫插圖有《哲學101句》、《智慧國》等，并為《人民文學》《讀書》等一些期刊作圖，另有大量雕塑、油畫、書法等作品。

子鼠

在子夜，它靜靜轉動乾坤來到東方，太陽左邊，月亮右邊，銀河下面，大地之上的隱秘世界里，黑暗睜大眼睛也看不見它。它是黃昏和黎明的中縫，是超越時間和動物的存在。在世間法中，大地有個細胞就是老鼠，宇宙小小的精靈永世長存。人們說貓文化里戰爭論永遠勝利，造物說鼠文化里的防衛者總是不敗。在大地的東方，在東方生肖的境界中，老鼠已消盡它的鼠氣閃出的光明，它是四足接地動物，是文化借喻的生靈，它的子時是天地運行的開始，它的指向是整個中華民族的十二分之一。它雙目通日通月，四肢觸水觸土，長尾駿逸，精神光明。它離老鼠很遠，離吉祥很近，它不是老鼠而是老鼠之上的誕生，猶如大地誕生人類，天空誕生星辰，它是東方文化和人生命運的一種好。

丑牛

堅韌，忠厚，有力，率領著大地上的糧食。它身負耕索，四足站穩，拖曳犁子，它讓土地翻轉，細碎，柔美，讓莊稼在人們的手和雙腳之間拔節升高。在文明誕生后的農耕時代，在古老的東方中國，它按照人的意志奮力向前，是村莊外面最大的動能。即便再過一萬年，即便人類制造的機器能犁遍大地上每一塊耕地，牛的力量也不會消失，就像文化的時間中丑時不會消失一樣，牛在人類文明的上游，它永遠在那個上游。同時，牛還注定要隨著人類的文明前進，不但發力，而且產奶，而且讓我們感動。數盡天上的飛鳥和地上的走獸，牛是珍貴的一種好，它閱盡土地，溫暖人間，穿越歷史，飽含忠貞，每一根毛孔都閃耀著造物者的智慧，它直接來到我們的屬相，是對我們無盡的祝福。

寅虎

寅時虎起，鼓風而行。虎者，獸中之王也。每見坊間童子虎鞋，虎眉間必有“王”字。閱舊時縣志，地處中原腹地者，亦常見“虎近城門傷人”字句。虎是森林中震懾的力量，是原野上巡游的使者，是山巒中不可抵擋的猛將，有虎在，一切將退避三舍。如今盡管蠻荒消退，人民眾多，虎跡難尋，但虎的嘯聲仍回蕩如初，一如瀑布在懸崖中落下，亦如雷在云水震響。它既不改變，也不減少，只是逼近，它使怯懦者躲藏，輕浮者落地，勇猛者誕生。世間有很多東西是不朽的，虎就是不朽的，它在東方思想光明的中心。它是出發，也是到達，作為屬相的一種，它閃射著力量者的光芒，胸懷博大，沒有天敵，四顧從容。虎是大自然中的大帥，它正在迎面到來，我們永遠不會錯過。

卯兔

兔子是跳躍者和奔跑者，它比青蛙大，比松鼠大，卻比豹子小，比豺狗小，它是大自然中的活躍一簇，在田野、山巒和灌木叢中，它一閃而過的身影猶如貼地而過的閃電。它太快了，它懂得快的精髓，快，能避開危險，獲得安寧，也指向勝利。千百年來，它以不進攻只躲閃的原則獲得了廣闊的空間，綿延了龐大的家族，不但占據著原野，甚至延伸到人類的村莊和城市，成為人類家畜的一員。兔子勝過所有同類形體的是一雙指向天空的耳朵，它長，靈動，指向天能聽到天上的聲音，指向地能聽到地下的聲音，而奔跑起來它會與風平行，一點沒有障礙。兔子是天地自然軌跡中的一種，是東方文化回音壁上的一塊磚石，是十二生肖燦爛明媚的一員，擁有它，我們將永在光芒之中。

辰龍

龍在天上，不在地上；龍在思想的天上，不在目光中的地上。龍是有的，猶如星系之外的星系；龍是看不見的，猶如銀河之外的銀河。在東方智慧的啟明星下，龍閃亮身軀，上下翻飛，驅云播雨，掌控命運。它一個鱗甲就是一片大海，它一個爪尖就是一座昆侖。它無翅而飛，不行而至，無所不能。它超越智慧，超越思想，超越現實，是一種道。是東方民族仰望天空和期待未來的一種寄托和自豪。更多的時候，根本的狀態下，人們把它看成了人們自己，也是人們對遠古世界無比自信的偉大理由，堅信自己從那里來，并一直要傳播下去。龍是不需靠近就永在的，也是不需求證就自明的，你看，我們的天空，我們的大地，我們的東方民族，一切不就是這樣嗎？龍，我們的造化，我們的心源，我們的不朽光明。

巳蛇

為名貴的爬行動心，蛇；為速度的飛行動心，蛇；為大海的游泳動心，蛇。蛇沒有腿，沒有翅膀，沒有雙臂，但它會爬，會飛，會游，在海洋、陸地和天空都有它的影子。縱觀天地之間，凡利于水者必不利于火，利于行者必不利于飛，但是蛇，它以退讓和收斂獲得了伸展，以減少和處下達到了增多。在所有天地萬物中，惟有蛇是能夠海陸空無所不到的。蛇契合天道，深悟“天蛇合一”，在大自然無盡進化中到達了自身的自在。我深信這是我們智慧祖先選蛇為生肖之一的根本原因。與此同時，蛇有曲線，有流行線，它的彎曲流動是眾多造化的縮影，更是大地生機勃勃的象征之一。在熱量四溢的陽光之地，在黃土與河流托起的東方國家，蛇離地而行，離蛇本身而行，它是我們東方生命著名的符號。

午馬

自古以來，駿馬總是在人間尋找真正的騎手。不管是玄黃色的老子，還是云水色的莊子，不管是赤足禪定的釋迦牟尼，還是心在星空的亞里斯多德，馬都一律奔馳在他們前面。馬是超人類的，也是超智慧的。馬是地球生命最杰出的代表之一，它用奔馳的速度讓自身成立，也飛一樣地推進了世界的進程。如果沒有馬，整個人類就不會到達今天這個位置。在沒有機器轟鳴的冷兵器時代，馬的速度被人類發現和駕馭，這樣一個偉大的現實立刻讓人類聳立起來，騎士和騎兵的出現使所有對立雙方的力量出現了根本的改變。為此，馬進入了思想和心靈，也進入了藝術，隨之進入了十二生肖。馬是世界的，更是亞洲的和東方的，觸一觸馬，人世間的速度就有一次又一次升高。

未羊

羊的白是白云的家鄉，羊的溫暖到達每一個親人。在草原上和山巒上，最純潔的眼睛總是在尋找美麗的羊群。人類從古到今，我們從小到大，有誰沒有受過羊的恩惠呢？羊的命運與人的命運息息相關，從吃的穿的到用的，羊都占據著重要的位置。如果沒有羊，人類平坦的境界就會陷裂，文明的現實就會改變。羊是人的盟友，它是溫順的，跟隨的，貢獻的。同時，羊也是勇猛的。羊是勇猛的嗎？司馬遷在巨著《史記》中把虎狼羊三者并列，說“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縱橫天下的成吉思汗，其古蒙古軍歌說羊無敵于天下：“我們隊伍是群羊，翻山過海萬里長，敵人好像是草場，我們一會兒就把它吃得精打光。”展望人生的光明和人生的理想，美好的羊群正在跑過我們綿長的幸福。endprint

申猴

在猴群中前進，你和我都能看見森林中的仙子。猴子是有手掌的，猴子是有靈性的，自從有了進化論中的猴子，所有的猴子一下子都更靠近人類；自從有《西游記》中的猴子，所有的猴子一下子都變得喜氣洋洋。當人類文明長高的時候，當城市成為我們必然的生存地之后，我們到動物園中看動物，你會發現，猴子的四周總是人最多的。為什么呢？猴子好動，活躍，快樂，它們打鬧嬉戲，上下翻騰，一刻不停，它們把活躍中的那種“活”傳達出來了，它們把心中的快樂和對生活的熱愛傳達出來了，這就是一種號召的力量，猶如夜晚的月亮號召天空的星辰。我們中國文化中的最早燈光就照到了猴子，知道它是親切的，融和的，是對應我們的。猴，它快樂清新的目光一直在注視著我們。

酉雞

一唱雄雞天下白。沒有雞的人間就不是真正的人間。在中國村莊最艱苦的歲月里，任何家畜家禽都比不上雞的貢獻大，“母雞屁股是每個家庭的銀行”，很多家庭就是靠這個銀行，堅韌頑強地供孩子上了小學、中學、大學，一想到這個很多人眼淚就會流下來，包括我自己。一個村莊的精神也是靠雞的，一個沒有雞叫的村莊不能叫作村莊。雞知道黑夜，了解星辰，把握太陽，即便在睡眠的時候也總是醒著。雞同時也推動著人的健康前進。比如雞蛋，如果沒有雞蛋，我們面前橢圓有營養的東西將是什么？雞蛋的橢圓不可沒有，就像地球的橢圓不可沒有一樣。雞一代一代的伴隨著人們前進，它們有黃，有黑，有白，有各種顏色，它們并不巨大的身軀總是在我們膝蓋以下的位置，它們美意盎然，總是讓我們感動。

戌犬

狗，下凡者守衛的戰士；狗，忠誠的動物之歌。《三字經》上說：犬守夜，雞司晨。電視片上說：犬類改變世界。在蠻荒時代，狗是狼的同類，是大地游動的精靈。后來人給了它新的秩序，使它剝離狼的原則，加注了人的文明。狗從狼群中奔騰而出，它滿眼熱淚，心懷忠貞，背負責任，走向了人群并再也不離開人群。它守夜，狩獵，照顧老人和孩子；它進攻，防守，以人的利益為根本目的；它體形變大，品類繁多，甚至可以攻擊獅子；它也體形變小，同樣品類繁多，甚至成為玲瓏的寵物而覆蓋了人類的所有城市。狗是我們大地和青天之外的第三種背景，它保衛我們，跟隨我們，贊美我們，同時也歡娛我們，充實我們，依戀我們。不管在城市還是鄉村，狗都幾乎已經不是動物，而是我們不能舍棄的第二個自己。

亥豬

豬同樣來源于蠻荒，它毗鄰于人類，在森林和野草中生活了漫長時間，最后臣服于人類的文明。豬文化中的正能量增加了人間的厚度，豬與乾坤同在，為豐收者開啟了健康大門。豬是不擇食的，它什么都吃；豬是會禪定的，三尺方圓就能安靜生存；豬也是有力量的，田野里尋食，它能犁子一樣在地上拱出深溝。豬憨厚、質樸、從容、不計較，它是造化標示的最可靠的符號之一。大地上如果沒有豬，萬物就會變薄；人世間如果沒有豬，整個人類就會變矮；我們信念上如果沒有豬，文化天幕上的一顆星辰就會失去光澤。豬是我們的動力，也是我們追尋歷史理解自然的橋梁。通過豬，我們能夠得到形而下的堅實，也能得到形而上的飄逸。豬是好的，就像天空是好的，河水是好的，它給我們信托，與我們息息相關。

責任編輯 譚 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