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成池

子沫

電影《弗里達》里的主人翁弗里達是墨西哥著名畫家，人像色彩一樣強烈，月黑風高；《羅馬假日》里的安公主，人像一輪皓月，月白風清。

這是做女人的兩種極致，都好。我一向認為做女人不妨純粹些，某一種類型做到極致便成為一種好，左右逢源到底不可愛。

《弗里達》里色彩和生命的熱度讓人震憾。弗里達的眉毛、眼神、純正紅色服裝、夸張的耳環，一切都在宣告著不一樣。她是吼叫般活著，讓人不禁想起了《牡丹亭》作者湯顯祖對于自己設計高難度唱詞的解釋：我寫的唱詞不妨唱折你們的嗓子。

生命中的一場車禍改變了弗里達，車上的鋼柱從她的身體穿過……她沒有屈服，用一只手拿起了畫筆，在繃帶上畫蝴蝶。這個用骨頭一塊塊拼成的女人，重新組織了自己的人骨拼圖，上天給她一幅，她自己再組裝一幅。

弗里達又站起來了，依然喜歡紅得逼人眼的衣服，眼神卻不一樣了。她把自己的畫送去給名噪一時的維克多看，她這樣叫這個大畫家：“肥仔。你下來。”

維克多不經意看完第一眼后，愣了一下。他沖到弗里達的家中，說：“畫得很好。”這個玩世不恭，視女人為玩物的男人，第一次從畫家的角度評價一個女人。可以說，是他發現了弗里達。她在他的眼神里開花。這個連女人的瑕疵都可以栽花的男人，那么地懂得女人的好。但也就是這種好，讓很多女人致命，以至他的前妻說：“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同伴，但卻不能當一個好丈夫。”

可是，弗里達和他，真的是天生一對。他們骨子里的那種不安和濃烈，恰到好處地彼此燃燒和沉淪。這種燃燒非常好看，美到讓人不安。我很喜歡看到他們在酒吧里的一場戲。弗里達唱著靈魂里嘶吼的歌，跳著墨西哥女子身體深處的舞蹈，在一邊飲酒的維克多眼里綻放出光芒。他們必須在一起，在一起。

維克多說，弗里達畫的是內心，而他畫的是表像。只有懂她的男人才說得出這樣的話。那時，弗里達并未成名。而他，從不會恭維女人身體以外的任何技能。他真的愛她，連傷口都愛，他們是真正地融為一體。那樣的畫面，感覺到濃郁的色彩奇妙地流淌。

弗里達在婚姻里幸福百出，痛苦也百出。維克多不斷出軌，更要命的是他非常坦誠，他說，男女之間的事就像握手，沒什么大驚小怪。他對她依然忠誠，但無法專一。她跟著他，感情上一直在流離，她說：“這一生中有兩次大的意外，一次是車禍，一次是他。”維克多成了她生命中的意外。

車禍時，弗里達畫自己受傷的身體；婚姻中，弗里達畫分裂的內心，自己的雙面性。

維克多對弗里達，有幾個畫面令我印象很深：一次是弗里達想要孩子，他說身體的、生活的條件不成熟。但弗里達堅持，他想了想說：“好吧，只要你想。”另一次是弗里達身體不好，流產，她在病床上畫了一幅載滿傷痛的畫，維克多捧著那幅畫，在走廓痛哭失聲，只有他，真正了解弗里達的苦。弗里達最后忍無可忍離開他后，身體條件越來越差，幾乎不能站立，他卻回到她身邊，重新向她求婚，他說：“我想念我們。”

弗里達和來家避難的哲學家之間的細節也不錯。那個男人像發現了一顆鉆石，面對她，不能自持，兩個人登上塔頂的一段對話，那是風吹過心靈的聲音，靜寂纏綿，像水草一樣此起彼伏。那只能是經歷過生活歷練的人之間的對話，只能說給彼此聽。除了帶上一瓶酒，偷偷來到她房間里抱緊她，他別無他法。誰愛上弗里達都不驚奇，她是火焰，已和某種精靈合二為一，能燃燒任何男人。

最終，那個男人因為顧忌離開，維克多在知道真相后，第一次知道了嫉妒，弗里達在長長的墨西哥街巷上，用他說過的話回應他：“你說過，只不過像握手。”這時的維克多，怔住了……這個鏡頭非常好。其實弗里達只愛他，他的內心深處真正留住的也只有弗里達。他們是糾結一生的愛人。

結局，弗里達最終不能行動，生命已接盡尾聲，她躺在床上讓別人抬著去參加自己的畫展，她依然穿紅色衣裳，化很濃的妝，兩只眉毛交疊，她是弗里達，是火焰，烈焰成池。她笑得那么燦爛，她從未屈從于命運，她只是一直往前走。

編輯 陳陟 czmocho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