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思維的奇葩 曼紐爾·阿爾瓦雷斯·布拉沃

靳宏偉

記憶，對于我來說就像孩提時玩的彈弓，不用太費力氣，就可將它彈的很遠很遠……

30年前，大導演張藝謀剛剛開始玩上電影，那時他還沒能輪上當導演，干的是他的老本行——攝影。《一個和八個》就是由他操刀的電影攝影的杰作。影片講述了一位蒙冤的黨員的故事，他以自己的精神來感動教育跟他關在一起的土匪與逃兵，最后與其一起奮勇抗日。在攝影的手法上，他沒有使用后來他在自己的多部電影里慣用的低角度的光線，長長的影子將人物景物勾畫得活靈活現，用光影將不需要表現的部分被剪除……這堪稱攝影上最為經典的用光。

在世界攝影史上也有一位用同樣的手法來拍攝照片的大師，他就是墨西哥唯一的一位躋身世界級的大攝影家曼紐爾·阿爾瓦雷斯·布拉沃（Manuel Alvarez Bravo）。

在許多美國人眼里，墨西哥只有2大特產，一是“農民工”，二是毒品。

曼紐爾是一位不得不讓美國人瞧得起的攝影家。他活了100歲，從40歲后就基本不拍照了，以后的60年里就在享受他年輕時努力所帶來的榮譽與輝煌。依我的看法，健康長壽+名譽永恒，是真正完美的人生。他能夠做到這樣，和他反其道而行之的藝術思維不無關系。他的作品基本上都是在中午大太陽的高光情況下完成的，如果說張藝謀用的這種光線，是出于劇情的需要，是想以大反差來表現在戰爭環境下人的內心緊張以及心靈撞擊后關系的演變，而曼紐爾則是想通過這種近似“恐怖”的光線來營造自己反傳統的審美情趣。

曼紐爾是地道的“自學成才”的攝影家，連光圈、速度、快門都是通過自己擺弄相機時摸索出來的。正是由于這種非科班出身，使得他腦子里沒有任何條條框框。這不禁使我想起30前，中國曾有一大批畫家走出國門來到西方，我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既沉浸在自我欣賞的扎實基本功又處于找不到出路的憤憤不平的境遇之中，按我的看法，正是這種所謂的專業功底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他們的創造力。

曼紐爾在攝影上最值得推崇的就是他駕馭“藏”與“露”的能力。他將墨西哥人特有的個性與風俗藏在影像背后，將那種呼之欲出的心聲吐露出來。他于1935年拍攝的名作《永恒的肖像》正是最好的說明：一位牢中的囚徒女子在梳妝的同時給出了提問，我的美麗長發與人生終結后是否會不朽，我將會怎樣的死去，又會安撫何樣的靈魂？在近似夢幻色彩的圖像中，它的形式和內容表達是典型的墨西哥式的，但帶來的諷刺與痛苦是全人類的。

運用大反差，講究大對比，以版畫般的形式，還原人物雕塑般的力度與承重感是曼紐爾的畢生追求。

最不討巧的高光的大量使用，盡可能地縮小陰影的范圍，是否跟他見過太多的窮苦人的死亡與悲哀有關？或許，生之俱來的宗教信仰與他認定的宿命的思想，使得他將需要表現的部分無限地放大。見過太多人生的陰影，就讓它們盡可能地壓縮存放于在人生的背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