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田半畝種清歡

宋修虹

兒時居住的小山村，水流長，菜根香。雖是一方水清木華的地方，但屋矮，巷小，風瘦，終日生活其間，久而久之，目光也就不厭其小。小小心田，很容易獲得清淡的小歡愉。

太陽醒來，村莊不緊不慢地穿上了陽光羽衣。我喜歡聽身旁懶貓呼嚕呼嚕的念經聲，呆看斜入窗戶的光線里，那一粒粒小塵埃，旋舞不停；喜歡看院子里毛茸茸的小雞、小鴨，低頭覓食、展翅搶食的憨態可掬；磚縫里小草、小花，長得小鼻子小眼睛，蝴蝶蜜蜂卻并不因其小而忽略。喜歡看小小麻雀，像一個個安了彈簧似的小褐點兒，在院子里、墻頭上、草垛上，蹦蹦跳跳，喳喳吵鬧。窗玻璃上，霜花那細膩動人、引人遐思的千姿百態，讓我沉醉；空中飛雪認真填詞寫詩的模樣，更讓我著迷。周圍的細微之處，總能引起我的關注和興致。即使螞蟻搬家，也能將目光聚焦。

后來，進城讀書、上班，也去過一些大城市，習性卻依然。不怎么留意高樓大廈的宏偉壯觀，卻留心一些小小的公益設施。譬如：腳下，哪里有盲道；候車亭，能否擋烈日、蔽風雨，有無長椅；甚至冬天逛超市時，心里總有個小念頭，那些流浪的人，知不知道在寒風刺骨時，到這里暖和一下……而有一天，我終于看到，有個穿戴邋遢的人，正愜意地坐在超市門口的長椅上，那一刻，我心里，如陽光撒落，溫暖如春。

家與單位之間，有河，河畔就是小城最大的公園，我把其當作天賜我愛。于是上班前，下班后，時間長可幾小時，短則幾十分鐘，天天可去走走、看看、聽聽，簡捷到了隨意。春天，幽幽小徑兩旁，雜亂地開著嫩黃的迎春花、一嘟嚕一嘟嚕的連翹花，我一路漫步，一路看，一路觸摸，一路嗅。順手摘下一朵熟透的花，輕吮著花蒂的花露，甜香勝蜜。看花含笑的滋味，讓心里遂有一種額外的喜悅。在園子里行走，閑看環池煙柳，婆娑嫵媚；漫隨花開花落，樹樹秋色；靜聽布谷聲聲，喜鵲喳喳，出水的魚兒落落唼喋……在這里，時間屬于自己，心情屬于自己，風景和遐想也屬于自己。新鮮的帶有松香與花香的空氣，自由流蕩，讓你可以放心地、深深地呼吸。空氣里充盈著的元素，是小清歡。

“枕上詩書閑處好”，夜讀閑書，也是一份小清歡，是每天的功課。白日里的浮躁和喧囂，在夜色里，漸漸沉淀下來，萬籟俱寂，清夜無塵。若有新書在等候，就更多了“人約黃昏后”的盼頭。足不出戶，便可隨作者游遍千山萬水，與古今智者促膝暢談。在這寧靜適意的氛圍里，疲倦的羽翼得以收斂，生活磨礪出的角質層，得以修復。

周末，暫時遠離了日復一日的工作，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小事情，縱容一下自己的小心情，享受純然安靜的小時光。這個時候，很喜歡侍弄家里那幾十盆花花草草，把陽臺拾掇得清清爽爽。尤喜常綠植物長春藤和吊蘭，皮實的金魚草、太陽花、四季海棠、碰碰香、吸塵草，然后不停地扦插、分盆、送人，樂此不疲。小小陽臺，花草葳蕤，俯仰生姿；一束陽光，日日春光，心里遂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小幸福。

一個個微不足道的小歡愉、小念頭、小清歡、小時光，串起了一串串明亮的小溫暖，小幸福，讓生命多了溫度，增了甜度。即使歲月微涼，也不慌張，不悵惘，不失望。

微小的幸福近在身旁，容易滿足便是天堂。生命中，一些過往或正在的美好，多是易被忽略的細枝末節，淡淡如水，淺淺如風，很少是濃墨重彩的。但卻在我們半畝的心田里，種植出一片綠。這片平淡清歡的綠，與生命同在，輕輕拂拭著我們精神上的塵埃，柔軟著我們的心靈。

（編輯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