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互娛：成就網文IPO第一股？

姚瑋潔

沉寂一年后，2014年春天，從盛大文學離職的起點中文網總經理吳文輝，以騰訊文學CEO的身份出現在“UP2014騰訊互動娛樂年度發布會”上。

當天，騰訊互娛正式對外宣布，騰訊文學將以子公司的形式展開獨立運營。

騰訊公司副總裁程武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作為獨立子公司，當業務發展到一定階段，如果獨立上市可以為公司帶來更好的發展機會，帶來更好的資源，給團隊帶來更大的激勵，我們也會樂見其成。”

中國網文產業一直是個獨立的存在。昔日的網絡文學霸主盛大文學曾兩次籌劃上市，但均以失敗告終。此次吳文輝的加盟，似乎揭示了騰訊文學沖擊網文IPO第一股的野心。

吳文輝曾一手締造網絡文學收費模式，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編輯、作者、讀者三位一體生態系統。這一模式，在起點中文網被他的前任東家盛大網絡公司收購之后，發揮到了極致。

令人好奇的是，如果他以同樣的方式去挑戰自己的昔日東家，會有何種結果？

此時此刻，百度、新浪、阿里巴巴等幾只“黃雀”，正對網絡文學這塊蛋糕垂涎三尺。

昔日霸主的自我救贖

媒體曾這樣描述吳文輝自盛大離職后接受采訪的一幕：2013年4月的一天，時任起點中文網董事長的吳文輝坐在張江最興旺的商業地產“傳奇廣場”的一片樹蔭下，眼睛朝遠方發呆，低聲說道：“我和侯小強就像油和水一樣，沒有調和在一起的可能性。”

這種不可調和，也許并非一開始就和理念有關，更多的可能是“屁股決定腦袋”。

2008年上半年，盛大網絡董事長兼CEO陳天橋到北京開兩會，他指著西直門立交橋對時任新浪副總編輯的侯小強說：“如果未來的文學能夠像這立交橋一樣四通八達，那該多好？”

這也是侯小強的夢想，同年，盛大收購了起點中文網、晉江原創網、紅袖添香等文學類網站，成立盛大文學有限公司，侯小強空降到新組建的盛大文學任職CEO。被收購的起點中文網董事長吳文輝成為盛大文學總裁。

被人們譽為網絡文學教父的吳文輝畢業于北大計算機系，閱讀小說是他最大的愛好之一。在網絡文學尚在襁褓之時，就通過論壇結識了一批網絡文學愛好者。2002年，他參與并發起創立的起點中文網，由于創造了全新的網絡文學收費模式，短時間內就得到了風險投資的青睞。

2004年起，不斷有風險投資商前來接洽，為了尋求一個更高的發展平臺，最終，起點中文網選擇了盛大。

這個選擇被證明是正確的。在那段時間，給予起點中文網寬松環境及數以千萬計用戶的盛大文學的確帶著起點中文網進入了高速發展的快車道。

據悉，盛大文學第一年的營收僅5298萬元，之后在2009年到2010年接連收購榕樹下、小說閱讀網、言情小說吧和瀟湘書院4家文學網站后，營收從1億、4億、7億，激增至10億元規模，4年激增20倍。

吳文輝也曾肯定地表示：“起點單獨上市的計劃，當初只是一個愿望，現在可以說大概在兩三年內就會實現。”

然而，這家前景美好的公司卻在管理方面自我撕裂。在盛大文學的架構中，UGC內容生產由吳文輝為首的各個控股子公司總經理負責，而移動互聯及版權衍生——“四通八達”的部分，則由盛大文學總公司——也就是侯小強來掌控。

如果將作品內容稱為上游，將內容改編游戲、影視劇、漫畫等一系列版權衍生就是下游，下游若能與上游完美地滲透、融合，就能在上游占據整個市場絕對優勢的前提之下，讓移動互聯網和版權衍生這條下游產業鏈在各個渠道中爭得主動、取得制度性回輸利益。

這是侯小強一直以來的努力方向。但卻與吳文輝的方向發生了分歧。

盛大的努力和選擇

加盟騰訊互娛后，吳文輝也對《瞭望東方周刊》談及自己的經營理念：“因為有內容，才能居高臨下順勢而為，內容滲透到各個領域并形成控制和影響，所以文學后繼的產業鏈不是因而是果。因在果前，作為企業家，應該看哪個領域成長最快，回頭輔助內容發展。”

回到2011年，管理團隊內部有著巨大分歧的盛大文學，在資本的牽引之下，來到了赴美上市的門前。不過，在2011年至2013年，盛大文學兩次遞交IPO申請，均以失敗告終。

有分析認為，其主要原因在于陳天橋沒有找到能夠將中國網絡文學推銷到西方資本市場的方法。

起點模式是地道的本土原創，讀者按字數付費，網站和作者分錢。而國外的網絡小說，是直接進入亞馬遜的App Store，通過低價的方式提供給Kindle用戶群付費閱讀。華爾街無法對盛大文學的估值有所提升也非意料之外。

上市夢的破碎，讓一度被壓制的內部矛盾被激發。吳文輝要走的傳聞甚囂塵上。

2013年3月，身在北京開“兩會”的陳天橋召吳文輝從滬上進京，對其進行挽留；第二天，還未回到上海的吳文輝就已收到盛大文學“同意起點創始團隊離職”的群發郵件。

一切都已結束。

而這段時間，身處流言蜚語中的侯小強，也因團隊的離職備受指責，他“兩鬢幾乎從斑白變為全白”，半年后也“因病離職”，并在微博上宣布皈依少林寺，師承方丈釋永信。

盛大文學的日常運營交給了原盛大網絡總裁、盛大文學董事長邱文友。后者有很深的投行背景，曾擔任美銀美林董事總經理及亞太區科技、媒體和電信投資銀行部主管，盛大文學最近一輪融資即為其主導。媒體形容他，“對文學很有興趣”。

盡管邱文友執掌的盛大文學對IPO有著足夠的野心，但2013年7月，盛大文學撤回上市申請后，除了完成1.1億美元融資，只是做了內部股權調整，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盛大文學已經大傷元氣。

邱文友曾對媒體稱，“盛大文學不希望委屈上市，在獲得融資后，投資人也不希望盛大文學太早上市，更希望盛大文學將資金更合理使用，做出業績，一兩年以后再去上市。盛大文學不是為了IPO而做私募，但私募進來以后盛大文學對IPO有更大彈性空間。”endprint

截至目前，盛大文學仍未有具體的上市時間表。

群雄逐鹿

2013年起，網絡巨頭們開始積極醞釀在網絡文學這塊領域內跑馬圈地。

年中，騰訊高價挖走了起點中文網的吳文輝團隊及近一半大牌作者，成立創世中文網。7月，百度以19億美元天價收購91無線，一個專注于無線互聯網業務開發與拓展的高新技術企業，91無線旗下的熊貓看書也納入囊中；10月，人民網斥資近2.5億元收購創立于2002年的國內著名原創小說網站看書網69.25%的股權；12月，百度又以1.915億元的價格從游戲公司完美世界手中購得其旗下全部文學業務——縱橫中文網股權。完美世界是中國網絡游戲開發商和運營商，旗下游戲包括著名的《完美世界》、《誅仙》、《武林外傳》等。

與此同時，阿里巴巴和360也正把投資或收購的觸角伸向網絡文學。

網絡文學的確是一個值得期待的領域。據第33次互聯網統計調查報告顯示，中國網絡文學的讀者已達2.74億、注冊寫手200多萬、市場年收入40多億元。

2013年12月發布的中國網絡作家富豪榜顯示，從2012年11月20日至2013年11月期間，作者唐家三少版稅收入高達2650萬元，天蠶土豆、血紅和我吃西紅柿也分別收獲了2000萬元、1450萬元和1300萬元。

雖然與年收入數百億的巨頭們相比，網絡文學還只能算“小生意”。但一位小米小說相關負責人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移動互聯網的當前業務中，除了手機游戲，就只有網絡文學產業盈利模式清晰。”

小米小說是小米旗下的網絡小說平臺，與其他網絡小說不同的是，“小米小說”沒有自有內容，而是完全運營第三方網絡文學內容。

正如前文所言，文學內容作為互聯網行業的最上游，不僅可以在線閱讀和無線閱讀，還可以改編成電影、電視劇或網絡游戲、動漫作品。如果可以與類似百度貼吧、騰訊游戲這樣的平臺打通，就會擁有在此基礎上的無限可能。

程武也認為：“文學作品創作難度相對會比較低，如果有文字的想象力，大家只需要打開電腦就可以上網發表作品，今天寫5000字，明天作品就可以跟你的讀者粉絲見面。而游戲團隊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做專業化運作和創作，甚至漫畫都需要一定的繪畫功底才能做出來，所以按傳統思考來講，文學是知識產權產生最多的地方。”

與此同時，網絡文學整個商業模式在發生轉型，由內容收費模式轉為粉絲打賞。創造“粉絲經濟”，可能是未來網絡文學最大的價值。

2013年8月，一位叫夢入神機的作者在縱橫中文網刊發玄幻小說《星河大帝》，被一位書迷“打賞”1億縱橫。

1元人民幣兌換100縱橫幣，“打賞”的人民幣由作者與網站對半分成。而這絕非個例。據了解累積“打賞”達幾十萬元的粉絲并不少。

這也是巨頭們紛紛進入的主要原因。

當然，不排除巨頭們收購網絡文學網站的原因只是趨于大勢，擔心在未來的卡位上吃虧。例如百度，有媒體稱百度并不清楚是否要像騰訊那樣對網絡文學投入重金。這主要還是因為雖然百度貼吧占據移動流量不小的比例，百度的用戶付費習慣并沒有形成。在百度文庫和百度貼吧上原本就存在大量的免費轉載內容，用戶們很可能缺乏為內容付費的意愿。

無論如何，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競爭將趨于白熱化。從2013年網絡文學市場收入規模達46.3億元的規模可以看出。網絡文學的斗爭不再是你搶我一個大牌作者，到我搶你一個大牌作者之間的“冷兵器”較量，資本在這一階段將發揮主力作用。

騰訊入局

盛大文學似乎早已嗅到了硝煙的味道，就在百度收購縱橫中文網不久，其旗下起點中文網就和原競爭對手縱橫中文網聯合開設起點書坊，發布縱橫中文網的原創小說。

在眾多的網絡小說作者中，比較著名的作者被稱為“大神”。縱橫中文網和起點中文網曾因為互挖“大神”的問題鬧得很不愉快，雖說縱橫中文網已經被新東家百度收購，但在這一時段內冰釋前嫌，亦令人唏噓。

有人認為，這是吳文輝執掌騰訊文學給盛大帶來了壓力。合縱連橫，遏制騰訊文學，也許是盛大這一時段內最好的選擇。

但就現在的形勢而言，收歸了吳文輝后，騰訊文學的平臺似乎更有優勢。

騰訊文學旗下各網站總計實現了50%的總量增長，作品儲備已經達到20萬部。其中，成立不到一年的創世中文網，作品儲備已達7萬余部；作家方面，原創群體規模達到了17萬，其中有已經被讀者認可的知名作家300余位，日銷售額過萬的作家達12人；用戶方面，移動產品日活躍用戶已經突破1500萬。

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資金。

程武表示，目前，在騰訊文學的平臺上，“已經有十幾位作者作品日收入超過一萬，年收入簡單做一下疊加就可以超過100萬的量級在里面。

但他們的收入遠非如此，一名業內人士稱，當創世中文網出現后，業內出現了千萬級別的“大神”轉會費，現在大概已經有十來個人是這個價碼。

程武說曾明確表示，希望通過網絡文學培養出更多的“大神”和大師，加大投入資金和諸位大師的合作力度。

為了應對作者跳槽，一些文學網站不得不開高自己作者的“工資”。

除了資金，騰訊數億的用戶數也不容小覷。創世和騰訊的賬號和支付體系可以打通。在未來，微信閱讀功能也極有可能開通。考慮到微信巨大的用戶使用量及其支付功能，中國網絡文學的版圖很可能就此改變。

“在尚未接入微信的情況下，今年3月，騰訊文學旗下僅僅是移動產品的日活躍用戶就已經突破1500萬。我相信我們的用戶還會有很大的上升空間。”吳文輝說。

這大概是吳文輝選擇騰訊的另一個原因。

他表示，自己一直在和微信團隊在溝通，有很多可行的方案，只是現在采用哪種方案還沒有確定。

當然，騰訊還有一個優勢，就是在體系內把網絡小說改為游戲的渠道比較通暢。

現在的情況是，經常有手機團隊找到文學網站談版權，甚至只覺得名字不錯就要買版權。還有談了半個小時就要簽合同的，甚至出現了好幾個千萬元級別的游戲改編授權小說。

對于騰訊而言，游戲一直是其主要吸金業務，騰訊成立創世中文網，看中的就是網絡文學可以“為廣泛的娛樂業務攬版權”。

而靠游戲掙錢，需要的無非是好的題材、支付機制和海量用戶。后兩者騰訊不缺，騰訊需要的只有版權。這也可以很好地理解騰訊入局網文事業的野心。

騰訊文學似乎也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那就是打造明星內容的粉絲經濟，實現文學、動漫、游戲、影視、音樂、周邊等領域的泛娛樂共生，促使粉絲規模實現幾何級壯大。

不過，相對于既有霸主盛大文學來說，騰訊文學發展的時間相對來說短了許多，旗下暫時也沒有能夠拿得出手、撐得住門面的頂級“大神”，在模式上，也沒有更多創新。這個后來者要想成為網文IPO第一股，還有更多的路要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