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語文老師是個狠角色

崔國明

“我們的語文老師是個狠角色。”

當看到學生說出這樣的話時，我們是否會覺得學生是在贊揚語文老師教學水平高、教學藝術強、教學效果好呢？

我第一次看到學生在作文中說出這句話，是在一次全市高一統一考試的網上閱卷中。當時也只是將此作為一個談資，和其他老師一笑了之。但是，當后來不止一次地看到有學生在作文中表露出這樣的觀點時，我開始關注學生口中的語文教師到底“狠”在何處了。

從學生的作文里可以清楚地發現，在這些學生的心目中，他們所認為的語文教師的“狠”，無外乎老師抓得緊、要求嚴。當然，這絕對不是壞事，但也要看具體情況；而且從學生作文來看，他們所說的“狠”似乎也未必就是對老師們的贊揚。

字詞的抄寫、課文的背誦、課文教學內容的記憶……如此等等，老師對這些方面抓得都非常緊，而且要求很高，這多半就是學生在作文中所說的“狠”了；而且從作文所說來看，其“狠”的力度之大、程度之深，也有點讓人吃驚，因為我甚至還從學生的敘述中看到了默寫之后的罰抄，寫錯或寫漏一個字全文抄寫一遍……

盡管我不完全相信學生在作文中所說的那種“狠”的程度，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現象確實是客觀存在的，也許我們的身邊就有；盡管我也不完全相信有些教師會將高中語文教學的著力點放在單純的知識傳授和重復的機械記憶上，但教學定位出現偏差的情況也是客觀存在的，因為這種情況早就受人詬病了。

我覺得，在高中語文教學中，“定位”確實是一個值得關注和思考的問題，即使是在新課改早已深入的今天。這其中至少有兩種現象應該引起重視：

一種現象是，時至今日，高中語文課堂教學中“初中化”甚至“小學化”的現象依然普遍存在。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有些高中語文課堂可能耕耘的仍然是初中甚至小學的田地，重復著初中甚至小學常做的事情一一“抄抄寫寫，讀讀背背”。當然，我不反對高中生去抄寫和背誦，不反對高中生多積累一點知識，但是，我也并不贊成將高中語文教學的著力點和學生學習的著眼點一味瞄準單純的知識傳授和簡單的機械記憶，因為我始終覺得，這些似乎不應該是高中語文教學最主要的任務。但是，事實不容樂觀。

就如高中文言文的教學。很多時候，我們教文言文的常見狀態是，落實字詞句、疏通文意、準確翻譯，教學的目光始終緊盯著重點文言實詞、文言虛詞、詞類活用、特殊句式、文言翻譯等“言”的方面，而對于梳理文章結構、分析文章主旨、把握文章內容、品味文章語言、體會文章感情等“文”方面的內容，不太在意，甚至不愿意“稍作停留”。當然，這似乎也無可厚非，因為這些確實都是文言文學習的一些很重要的方面，是文言文學習的基本內容，同時也是高考考查的方向。但是，如果我們就此將一篇篇“文”和“言”兼具的文章肢解得支離破碎，變成一個又一個零散的知識點，嚼碎了之后交給學生進行簡單的記憶，那可能就未必是高中文言文教學的初衷了，至于還有教師要求學生在學習文言文的過程中去“背翻譯”，那就更漸行漸遠了。

我總在想，假如同樣一篇課文，比如日本作家栗良平的《一碗陽春面》，現在就有初、高中不同版本的教材同時收錄，那么，初中該解決些什么問題？高中又該解決些什么問題呢？如果高中教學時也僅僅是將目標定位于梳理課文的情節、體會主人公面對苦難不屈不撓的精神、把握標題的含義，那可能就意味著高中階段做的還是初中的“功”。也許從這個角度就可以清楚地發現，在目前的高中語文教學中，重知識的掌握、輕能力的培養，重知識的傳授、輕思維的訓練，重考試的成績、輕情感的熏陶，這樣的情況并不鮮見了一一此為高中語文教學的眼光放得太低。

與此同時，也需要關注高中語文教學中另一種常見的現象，那就是當學生一跨進高中的大門之后，大多數語文老師已將他們視為“完全高中生”甚至“高考生”，而日常的課堂教學大多也是以此來定位的，無論是知識還是能力，也無論是思維品質還是語文素養，忽視了學生其實還處在“準高中生”的過渡期一一此為高中語文教學的眼光放得太高。

于是，老師教學的定位和學生學習的實際之間出現“斷裂帶”也就不足為奇。其結果只能是，教師教得如履薄冰，學生學得膽戰心驚。甚而至于我們有些老師還會抱怨初中教師不負責任，很多知識沒有講透甚至根本就沒有講過；或者責怪學生初中語文學得不夠扎實，很多地方一片空白。

當然，不可否認，這其中固然有初、高中語文教材以及語文教學體系的銜接問題，但更有高中語文教師自身的問題——那就是教學的定位問題。

還是拿文言文教學來說事兒。學生剛一接觸高中階段的文言文，除了要面對因篇幅加長難度加深而帶來的大量文言實詞和文言虛詞的積累，更要面對面廣量大的詞類活用和句式特點。而高中老師對文言文教學的定位，恰恰就在這些方面，因為“字詞句”才是高中文言文教學的主攻方向。我們也總一廂情愿地以為這些知識是很好理解和掌握的，也是學生一學就會的；而對此，學生卻是一臉茫然，似乎無論教師怎么講，學生就是不能理解，因為學生根本就不具備這方面的相關語法知識，因為《全日制義務教育課程標準》明確指出，“語法、修辭知識不作為考試內容”，而且初中文言文教學似乎也不如我們高中語文教師想象的那樣強調字字落實，學生只要憑語感和直覺，弄清楚大致意思即可。

如果明了這些，我們也許就不會急于求成了。所以，在給高中語文教學定位時，可能要適當地“回望初中”，唯其如此，才能耕種好高中語文的那“一畝三分地”。

高中語文教學，知識的積累固然重要，但方法的傳授、能力的培養、思維的訓練、情感的熏陶更為重要。真心希望今后再看到學生說“我們的語文老師是個狠角色”時，字里行間充溢的是對老師的贊揚和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