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之戀

陳鳳蘭

如果你愛一個女人，愛她的靚麗，愛她的青春，甚至愛她睫毛上垂掛的憂傷，那你又會對這個愛到骨髓的女人怎樣？

第一眼看到她時，他覺得自己的心跳瞬間就停止了，無法呼吸，無法轉睛，他的靈魂像是被抽空，他的意識回到了混沌狀態。眼前這個女孩兒，天使般的面容，纖塵不染的純凈，有著淡淡的水果清香。他似乎看到了花叢中翩躚的蝴蝶，看到了他從沒有見過的飄逸與空靈。那一刻，他知道了，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女孩兒。

他是《羅馬假日》的男主角——美國新聞社的窮記者喬·布萊德里的扮演者——格里高里·派克，她是女主角——某國王室的安妮公主的扮演者——奧黛麗·赫本。那時，他是一位聲名赫赫的好萊塢明星，她是一個剛出道的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但是，《羅馬假日》讓他們走到了一起，他把他的心動化成了細心的柔情，親切的呵護。在合作時，他控制不住自己對她的迷戀，控制不住自己紊亂的心跳與氣息，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已婚男人，而且正準備離婚。

在整個影片拍攝過程中，派克有種說不清的激情與亢奮。有一次，他突然靈光一現，設計了一個劇本里沒有的情節。猝不及防的赫本當時都快嚇傻了，連忙使勁拔他的手臂。當她知道派克是逗她玩時，她一下子嬌羞地把臉埋進派克的懷里。那一刻，派克只是想緊緊地抱住她。但是一低頭，看到了赫本的羞澀與慌亂，還有臉頰上兩抹緋紅，他松開手臂，調笑地走開了。

《羅馬假日》成功了。在格里高里·派克的堅持下，所有宣傳海報主演的第一個名字都是奧黛麗·赫本。在第26屆奧斯卡頒獎晚會上，榮獲最佳女主角獎的赫本只在領獎臺上對著全世界激動地說了一句話：“這是派克送給我的禮物！”隨著她名氣的增大，赫本常常被一些記者圍攻，隨意亂扯她與派克的關系，讓赫本憤怒得手足無措。有一次，派克火冒三丈，他用力一拳把記者打到一邊，帶著赫本乘著他的車飛馳而去。那天晚上，派克接到了赫本的電話，只有3個字：“我愛你。”派克攥著話筒，呆呆地，像是一尊石雕。

但是，第二天，當派克從赫本清澈的眼睛里看到尊敬與仰慕，看到了無助與依戀時，他知道，他只該把愛放進心淵，他要讓這只炫目的蝴蝶在陽光下起舞，他會遠遠地欣賞，像是她的觀眾。

他給她介紹了一個男人——好萊塢著名的導演、演員兼作家梅厄·菲熱，他相信梅厄會給赫本最好的愛情與婚姻，最好的事業與前途。他沒有出席婚禮，只是托人帶過去一件禮物。幾個月之后，他離了婚，也收到了赫本寬慰他的明信片，他把它們收藏起來，就像是自己的瑰寶。一年后，派克與演藝圈外的一名女記者結了婚，開始了一段生兒育女的平靜家庭生活。

生活沒有永遠的波瀾不驚，許多年以后，赫本還是結束了與梅厄磕磕絆絆的14年婚姻。因為她的名氣與才藝非但沒有得到丈夫的尊崇，反而總是遭到他無故發泄的打擊。生性敏感而又優雅的她不得不選擇退出，那一刻的悲痛，她只能向派克傾訴：“我已經努力把婚姻、家庭放在第一位，把事業放在第二位，可是太難了，太難了！”

對于這樣的困苦，派克比誰都清楚。他也很想走出婚姻，把剩下的日子用來陪伴眼前這個淚流滿面的女人，但是，她是熒屏的女神，是觀眾的偶像，是屬于演藝事業的。如果兩個演員走到一起，犧牲的恐怕不僅僅是自己。幫她擦拭干淚水，他還是選擇了轉身離開，他相信，她會得到屬于她的愛，熱烈的、真摯的。

風去花落花又開，又是許多年過去了，赫本愛了又散了，散了又愛了。派克只是遠遠地傳達真誠的祝福，遞送關切的安慰，就像三月的細雨，時不時地拂過她焦灼的心田。直到1993年，赫本像一片落葉，被疾病的惡魔扯離了她眷念的枝條，無力地凋零到地面上。

77歲的派克來了，千里迢迢地趕來，他要最后一次再看一眼赫本，看一眼那個永遠嬌小迷人、眼睛盛滿了憂傷的天使。派克趴在赫本的靈柩上泣不成聲：“能在那個美麗的羅馬之夏，與你做情侶，握著你的手翩翩起舞，那是我生命中無比的幸運?！倍笏值拖骂^，在赫本的棺木上輕輕印下一吻，深情地說道：“你知道嗎？你是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在場的人無不唏噓落淚，只是赫本再也聽不到了，再也聽不到那個愛了她一輩子的男人的愛之宣言。

至此以后，派克很少出門，只窩在家里侍弄著花花草草。10年后，蘇富比拍賣行舉行了赫本生前衣物、首飾慈善義賣活動。87歲高齡的派克拄著拐杖，顫巍巍地來到現場，買回了一枚陪伴了赫本近40年的蝴蝶胸針。當他干枯的手握住那胸針時，他似乎觸及了赫本那美麗的心跳，他覺得一生再無遺憾。

兩個月以后，他也閉上了眼睛。也許他也幻化成了一只蝴蝶，飛舞在她的身旁，一起嬉風弄雨，一起倚花而眠……但是，那個放手愛情的傳奇卻被春風悄悄帶走，只有等到雪化溪流、漫山遍野都是蝶舞的天堂。

編輯 魏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