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爹的百萬“點招”

文/莫非

警示錄

原如皋市委常委、如城鎮黨委書記黃建龍因犯受賄罪，于2013年12月17日被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九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50萬元。在法院認定的黃建龍受賄的158.8萬元中，其中他為給兒子 “點招”上南京大學，一次性就讓人埋單100萬元，結果成全了兒子上名校的夢想，卻毀了仕途正勁的自己。

為謀求仕途晉升開始只是小貪貪

黃建龍30歲那年就躍升為如皋市青龍鎮黨委書記，成為當時全如皋市最為年輕的鎮黨委書記，可謂前途無量。

當上鎮里的“一把手”后，想利用黃建龍的權力搞工程謀私利的人開始多起來，但黃建龍為了進步，能擋的都擋了回去。這樣的次數一多，外界一時盛傳黃建龍這人清廉鐵腕，是個為老百姓干事的好干部。“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按說黃建龍應該珍惜父老鄉親對他的評價，守牢廉潔底線。但遺憾的是，隨著在青龍鎮的任職時間增長，權力地位完全鞏固，他漸漸放松了對自身的要求，面對來自各方面的誘惑，其免疫力開始下降。

2010年7月，黃建龍被調整擔任如城鎮黨委書記、鎮長，并兼任顧莊生態園和工業區黨工委書記。時隔不久，黃建龍雖不再兼任鎮長，但多了個如皋市委常委的頭銜。地位和權力的提升，使得黃建龍更加忘乎所以，并以此大搞權錢交易，短時間內收受他人賄賂幾十萬元。一個典型的例子是，2010年10月的一天，上海一家建筑設計公司老板找到黃建龍，一次性送給他8萬元現金，并請他在所管轄的設計工程發包上照顧自己的公司。黃建龍收下這筆錢后，利用自己說一不二的權力，為該公司攬取了業務。

雖說黃建龍在當上如城鎮黨委書記、如皋市委常委后手越伸越長，但有一點是被后來的結論所印證的，那就是黃建龍一不索賄，二不獅子大開口，基本上是別人給多少他拿多少。他之所以這般，興許仍希望在仕途上有所發展，畢竟他的年齡、學歷、從政經歷等都極具競爭力。

為兒“點招”上南大他讓人埋單百萬

黃建龍膝下有一子，名叫黃大海。高中階段，黃大海的成績一直不錯，但尚達不到出類拔萃的地步。黃大海有心想考名牌大學，黃建龍和夫人自然也有這個想法。不過讀書出身的黃建龍心里清楚，高考變數大，誰都不敢考前打包票。正因為如此，兒子上到高二下學期時，黃建龍就開始有心理壓力了。

陳勝利是如城鎮一家大公司的老板，2010年5月，鎮上根據統一規劃，開始對陳勝利的公司進行拆遷，拆遷后實施土地掛牌出讓，并按規劃重新建設。這之后，精明的陳勝利為能以較優惠的價格爭取到原公司地段的地塊，想方設法與黃建龍套上近乎。

2011年春節后的一天，陳勝利在一家高檔酒店設宴請黃建龍一家吃飯，其間陳勝利主動提起黃建龍之子黃大海當年即將高考的事，并希望黃大海能考上南京大學。陳勝利提起這個話題，一下子加重了黃建龍的心思，“他的成績不太穩定，我們都想讓他考南大，但恐怕不一定能考上哦。”“我是南大校董，在南大有熟人，實在不行到時幫你爭取個‘點招’名額好了，書記不用為這事太傷神。”一聽說陳勝利有這能耐，黃建龍這頓飯吃得很開心，酒也多喝了好幾杯。其間，黃建龍一再囑咐陳勝利，要把黃大海高考的事放在心上。

這年高考結束不久的一天，南京大學招生辦的周全老師回到老家海安縣，陳勝利獲悉后硬是將其請到如皋款待并邀請黃建龍作陪。席間，周全老師告訴黃建龍，小孩成績若達一本省控線但達不到南大錄取線，可以通過校董牽線并以捐款方式“點招”進南京大學，但捐款數額最低100萬元起。一旁的黃建龍一聽周全老師這話，差點沒驚出一身冷汗，但畢竟他是見過世面的人，所以并沒在周全老師面前失態，同時他也不想放過這一機會，所以酒桌上還是一再請周全老師到時幫忙。

6月下旬，高考分數如期公布，黃大海的成績雖超了一本線不少，但對照往年南大的錄取分數線，想進南大幾乎不可能。查分的當晚，黃建龍一宿未眠，內心糾結得要命。

隨后的一天，黃建龍親自來到陳勝利的公司，“兒子沒考好，達不到南大錄取線，請趕快幫忙弄一個‘點招’名額……”見面后黃建龍開門見山道明來意。陳勝利沒有退路，表示會馬上找人爭取名額，但同時強調一個名額至少要花100萬元整。黃建龍只字不提錢的事，只是催陳勝利抓緊落實名額，先把事情搞定。

這晚輪到陳勝利沒法入眠了，他一要找人為黃大海爭取“點招”名額，二是為那100萬費用糾結著。“本來只是打算幫他找人、交錢弄個名額，沒想到他事到臨頭卻不提錢的事，看來他是有意讓我來出這100萬了……”陳勝利越想越矛盾，畢竟這100萬不是小數目，何況他也知道這樣做不妥，擔心將來會惹麻煩。陳勝利經過再三權衡，最后還是咬咬牙決定幫黃建龍這個忙，他想既然黃建龍敢讓自己這么做，那他必然有自己的考慮，日后也肯定不會讓自己吃虧。

陳勝利答應黃建龍的次日，即趕往南京大學落實黃大海的“點招”事項。陳勝利以校董身份并利用各路關系，最終爭取到一個名額，并指定這個名額是留給黃大海的。名額落實后，陳勝利即讓人從公司賬上轉了70萬元至一個由自己控制的愛心基金賬戶，加上該基金賬上原有的30萬元，這樣湊足100萬后，陳勝利又轉了個彎，才將這100萬以捐贈助學的名義，打進南大基金會賬戶，如此，黃大海在隨后南大的錄取過程中，順利中榜。

黃大海被南京大學錄取的消息，經校方和同學間傳播，很快被許多人知曉，一些熟悉黃建龍且又不知內幕的人，紛紛給予贊賞并夸黃建龍教子有方。黃建龍也一時甚覺臉上有光，只是當一些官場上的朋友問起錄取細節時，黃建龍卻一帶而過不愿多講。

陳勝利在倒貼百萬元為黃大海搞定上南大的事后，黃建龍自然不會忘記回報，而他的所謂回報說白了就是利用權力為陳勝利的公司多謀利。當初陳勝利的公司被拆遷時，其公司與如城鎮政府約定對拆遷地塊進行房地產開發，拆遷補償款與土地出讓金進行對接，土地出讓的價格由黃建龍與陳勝利定下來按230萬元/畝執行。陳勝利搞定黃大海上南大的事后，精明的他放棄了拆遷地塊的土地競拍，故導致這次拍賣流拍。土地流拍后，陳勝利提出將掛牌價下浮重新掛牌，后經黃建龍同意，如城鎮政府經向上級請示，最終將掛牌價以下浮15%重新掛牌，此次掛牌后陳勝利果斷摘牌。同樣在這一年，陳勝利的公司申請補辦西廠區車間規劃許可證和產權證，陳勝利希望在繳納配套費時享受照顧，經黃建龍同意，如城鎮政府同意減半征收配套費。

在2012年春節前的一天，陳勝利再次選擇一家高檔酒店宴請黃建龍，席間他不光只字不提那100萬的事，而且在宴席結束后還送給黃建一個裝有萬元購物卡的紅包，以感謝黃建龍在拆遷征地、協調矛盾、配套費征收等方面給予其公司的關照。事實上，陳勝利在倒貼100萬搞定黃建龍的兒子上南大后，黃建龍用手中權力對他公司的特殊“關照”，反讓陳勝利賺了更多。

誤判舉報主動供出犯罪事實獲輕判

黃建龍和許多貪官一樣，一方面利用手中權力搞腐敗，一方面把自己標榜成廉潔勤政的楷模。黃建龍把自己標榜得很完美，只是他忽視了一點，即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事實上，一段時間以來，民間及一些網絡論壇上，議論黃建龍以權謀私的話題并不少，后來有人則干脆直接向上級紀委舉報。

2013年4月6日，中共南通市紀委、市監察局根據群眾舉報，前往如皋調查黃建龍以借為名，違規占有管理和服務對象車輛問題。黃建龍開始不明白紀委要調查他哪些方面的問題，接受談話過程中，做賊心虛的他一時慌了神，心想肯定是有人舉報他讓陳勝利支付巨款為兒子“點招”上南大的事，于是經一番思想斗爭后，為爭取主動，他自覺交待了讓陳勝利支付百萬供兒子上南大等一系列受賄犯罪事實。隨后檢察機關對黃建龍立案偵察，這個過程中，黃建龍配合檢察機關如實交代了全部受賄犯罪事實。

同年5月7日黃建龍被刑事拘留，并很快被轉為逮捕。黃建龍帶有偶然性的快速落馬，隨公開報道的信息傳遞，很快在如皋市官場引發震動，許許多多的人都感覺事發突然，想不到上升前景看好、競爭力很強的黃建龍會如此結束政治生涯。

2013年9月4日，南通市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黃建龍犯受賄罪，向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法院受理案件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同年10月22日公開開庭對案件進行了審理。

庭審中，黃建龍的辯護人為其發表了以下辯護意見：指控被告人黃建龍收受陳勝利所送人民幣100萬元構成受賄罪不能成立，其僅使用了陳勝利公司名下某基金通過向南大教育發展基金會捐款所孳生的“點招”名額，該“點招”名額為非財產性利益，不應認定為受賄罪；黃建龍案發前退還或上繳財政的27萬元應從受賄數額中剔除；黃建龍為初犯，一貫表現較好，造成的社會危害性較小，積極退贓且具有自首情節，請求法院對其減輕處罰。

同年12月17日，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黃建龍案作出一審宣判，法院認為被告人黃建龍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共計人民幣158.8萬元，其行為構成受賄罪，依法應判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黃建龍在南通市紀委調查核實其以借為名占有使用服務對象車輛問題的過程中，主動交代了其利用職務之便收受他人錢物的犯罪事實，系自首。黃建龍案發后退出部分受賄所得，庭審中認罪態度較好。綜合黃建龍自首、部分退贓、悔罪等情節，本院決定對其受賄犯罪予以減輕處罰。

關于辯護人提出的關于黃建龍接受陳勝利花費100萬元為其子“點招”上南大不應算作受賄、黃建龍案發前上繳財政及退給行賄人的款項應從受賄數額中剔除的辯護意見，因于法無據故未被法院釆納。

最終法院依據查明的事實，并依照刑法的相關規定，以被告人黃建龍犯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九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50萬元；黃建龍犯罪所得贓款人民幣158.8萬元予以追繳，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