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江湖”

張為波

就算不能人在江湖，也要續寫江湖的傳說，這是莫小林給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話。

壹

認識莫小林，是在高中剛剛入學的時候。當我踏進熙熙攘攘的教室時，角落里專心看書的莫小林頓時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想，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學霸”吧。“你好，我叫蘇北……”我無法抑制進入新學校的興奮，慌忙地介紹自己。“蘇北這個名字不好，一點都沒有俠義的感覺，要是叫蘇武的話那就不一樣了……”還沒有等我說完，莫小林便開始介紹自己的江湖英雄名字理論，手里的那本《七種武器》完全顛覆了他在我心中美好的第一印象。

“蘇武，你知道嗎？”莫小林還是不喜歡稱呼我的真名，“我畢業之后要去闖蕩江湖，但是咱絕對不能當個小混混，要做江湖英雄，你就跟著我混吧！”

江湖英雄，這是我在電視劇和電影里看到的人物，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和我有什么關系，而莫小林卻要成為這樣的人物。我想，能跟著這樣的人物混，一定會有出息的，于是我就開始跟著莫小林混了。

在那個還流行租書的小城鎮里，我和莫小林用從本來就微薄的生活費中省下的錢到學校附近的書店租借各種武俠書籍。用莫小林的話說就是，“古龍和金庸先生都是江湖前輩，我們得學習他們的經驗，以后才能更好地在江湖上立足。”當我們從半個月看一本書逐漸到一周看兩本書，就連書店老板也和我們混得很熟的時候，我漸漸明白了，為什么戰爭年代科技發展得最快，為什么百米賽跑能夠突破十秒，不得不承認競爭才是推動世界發展的不竭動力。

貳

當我們從《俠客行》看到《蕭十一郎》，從《雪山飛狐》看到《神雕俠侶》時，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充實感和幸福感。當然，這種感覺顯然不是來自于學到了豐富的“江湖經驗”，而是對書中故事情節的癡迷，一種從未有過的讀書的快樂。當我還沉浸在古龍先生的“刀是什么樣的刀”時，莫小林告訴我，理論必須要與實踐相結合，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是啊，理論必須要經得起實踐的檢驗，才能說明理論的正確性，當然這個檢驗的前提是真的有理論存在。

一天晚上，就在宿舍統一斷電之后，突然有人喊：“抓賊啊！”莫小林拉著我第一個沖了出去，莫小林喘著氣說：“看到沒有，當你想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老天都在幫你。這就是理論結合實際的最好時機，一定要把握住。”我們跟著黑影跑到了教學樓，又氣喘吁吁地跑到食堂，最后伴隨著女生的尖叫聲，黑影從女生宿舍樓跳到了學校外面，我和莫小林也被強烈的燈光照得睜不開眼。

“知道為什么把你們叫到這里來嗎？”政教處的老師嚴肅地坐在辦公桌前，對我們說道。這句話說得我和莫小林一頭霧水，我們像撥浪鼓一樣搖晃著腦袋。“大半夜怎么跑到女生宿舍啦？”那位老師更加嚴厲地呵斥道。聽完這個莫小林倒笑了：“我們這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當莫小林熟練地運用“江湖術語”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講清楚時，已經到了后半夜。老師說了一句“以后好好說話”之后，就把我們送回了宿舍，也洗刷了我們“偷窺”的罪名。

雖然這次沒有抓到賊，可還是讓我們興奮了很久。“我們得做點更大的事情，這樣才能對得起綠林好漢的稱呼。”莫小林興奮地對我說。莫小林的這個觀點我很贊同，做一個“江湖英雄”，當然要有一些偉大的英雄事跡。

叁

一天，莫小林神神秘秘地告訴我：“蘇武，我得到了可靠情報，最近有人晚上老在校長的車上撒氣，我們逮住他怎么樣？”我沒有說不的余地，況且莫小林說得也有道理。當我們連續蹲點一周后，那個破壞者終于出現了。

在昏黃的燈光下，一個黑影不知用什么東西在那輛二手車上劃了一下便迅速離開了。我們急忙走到車子跟前，希望能夠找到“抓捕”兇手的一點線索。然而，正當我們仔細查看“案發現場”時，背后傳來了校長的聲音：“我說最近車上老是出現問題，原來是你們兩個在搗亂啊……”

這次，我和莫小林再也沒有解釋的機會，當我們滿眼淚水離開現場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幾點了。隨后，無休止的批評、謾罵、鄙視充斥著空曠的校園，我突然希望那個“兇手”能多來幾次。

那之后的日子，我和莫小林告別了“江湖”，全心投入到學習當中，因為我們明白在這樣的小鎮，只有努力學習才能出人頭地，才能真正不受別人的欺負。當我和莫小林把所有的武俠小說拿到書店去換回押金的時候，店主還特意問了我們好幾次以便確定我們是認真的。

高考之后，我和莫小林是這所中學僅有的兩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學生，而如今，我們非常感謝那段“江湖往事”。

（作者系西安交通大學機械制造及其自動化專業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