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光芒，必定遠方

劉妮娜

1.說走就走的旅行

有一種人，他的想法在別人看來總是異想天開，不切實際。

鹿彥就是這種人。他經常會做出一些在我看來無比勇敢卻又無法理解的事情來。例如高考時他曾以傲人的成績和我一起考入同一所重點大學，可是大一下學期他就以要專心寫小說為由而休了學。他信奉“腦瓜子和身體，必須有一個在路上”的至理名言，所以就背起旅行包，兜里揣倆鋼镚子，坐上綠皮火車，開始了一次又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他的每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例如，鹿彥他去過一趟三亞，在那座空氣最好最美麗的海濱城市享受著自由和清靜，回來后就決定要在那里開一間客棧。接著他又去了一趟四川，品嘗過那里的美食小吃之后，回來居然說他想開一家火鍋店……其實這些都不算什么，接著他又去了一趟西藏。據說那個地方就連空氣中彌漫的都是濃厚的宗教氣息，所以當他看過那里隨處可見的一座座寺廟后，回來時他竟然嚷著說要剃頭出家，帶著一股誰也攔不住的架勢。

為此我獻唱了一曲：“出家不是你想出，想出就能出……”

鹿彥瞪著我說：“你懂什么？我這是為了避開城市的喧囂，尋找內心的平靜。”

他的口頭禪就是“你懂什么”。在鹿彥看來，他就是那種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大象螞蟻什么都懂的天才，而別人就是無知又愚蠢的人類。

每當我提到，寫小說和學業兩者不該有沖突的時候，他就會回我說“你懂什么”。每當他糾正我用詞不當，說旅行不能說成旅游，而我問“為什么，不都是瞎溜達嘛”的時候，他還是回我說“你懂什么”。

每次我都會用著名情感大戲《甄嬛傳》里華妃的話來說他：“鹿彥你就是矯情！”

鹿彥繼續瞪我：“蘇茉，你竟然敢罵我是賤人？”

我雙手叉起腰來，用力地瞪回去：“本宮就是瞧不得你這副偽文青的樣子！”

我和鹿彥的年齡雖然相仿，但目前我們的生活方式卻完全不同。鹿彥他不是在旅行，就是在旅行的路上，而我卻還在讀大二，每天過著教室——宿舍——食堂三點一線的生活，還利用課余時間開了一家淘寶網店。發揮專業所長，在網上用遠程的方式為客戶的電腦進行維修或裝系統之類的服務，賺些小錢偶爾改善一下伙食。

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張明信片，是正巧溜達到江蘇的鹿彥從那邊郵寄過來的。他在明信片上說，我生日的那天他一定會趕回來，并且還會送我一個筆記本作為生日禮物。

我雙手捧著那張明信片，嘴角險些咧到了后腦勺，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要知道我現在用的那臺電腦經常不是黑屏就是冒煙，早就想換一臺新的了。

可當我左盼右盼，終于將鹿彥給盼了回來，接過他遞給我的生日禮物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所說的筆記本，不是筆記本電腦，而是一本32開的，250頁的記事本。原來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我當時那個汗顏啊……

2.猜猜我是誰

兩個人相識必定曾會有一場美好或是平淡的相遇，而我和鹿彥的相識卻有點奇葩，或者可以說是尷尬。

記得在我念初中的時候，在關系比較好的同學之間就流行著一種游戲，經常是在完全沒有預感的情況下就被身后的人用手給捂住了眼睛，然后那個人還會問一句說——“猜猜我是誰？”

就是這個在現在看來極其幼稚的游戲，讓我認識了鹿彥。是那天課間時，我一個人正茫然地站在操場上，不知道接下來該做點什么。突然，一雙大手忽然捂住了我的雙眼，瞬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而身后的人卻為了不讓我通過聲音猜出他是誰，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就這樣，他沉默我也沉默，我憑感覺猜他是哪個和我關系比較好的同學，所以當時我還一直齜著牙呵呵地樂，反正就是不猜他是誰，不說他的名字。

就這樣，我們倆一前一后保持著這種詭異的姿勢，僵持了大概有五分鐘那么久，眼看著待會兒就要打上課鈴了，這時我身后的人才肯松開他的雙手。我依然齜著牙呵呵地樂著，可是一回頭卻發現，我們倆彼此誰也不認識誰……

我尷尬地問他說：“你……找錯人了吧？”

當時的鹿彥也是一臉尷尬，撓了撓后腦勺就飛快地跑開了。

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我們同年級隔壁班的，那天也的確是他找錯了人，他原本想要捂住眼睛的人不是我！

那個時候的鹿彥就給自己貼上了文藝男青年的標簽，據說他看過很多課外書，而且我經常會在校報上看到他寫的文章。

我們在學校里的第二次碰面，依舊顯得很尷尬。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鹿彥他居然主動跟我打了招呼，他還說：“嗨，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吧？”

接下來我們就成了朋友，他還給我看了他寫的長篇小說，以及向我訴說了他未來的各種旅行計劃。他說他喜歡在旅行中尋找寫作的靈感。記得當時我還對他的計劃大加贊賞了一番，并且百分之百地表示支持。

或許是我的鼓勵讓他備受感動，接下來的日子里，鹿彥他開始對我特別照顧，那程度將毫無心理準備的我著實是嚇了一大跳。

因為學校離家比較遠，每天都要乘坐公交車上學。那段時間的每天早晨，我從公交車上跳下來時，都會看到鹿彥微笑著站在站牌下面，手里還拎著為我準備的早餐。就連我喜歡吃肉松蛋糕和巧克力珍珠奶茶這件事他都調查得一清二楚，然后他會將我一路安全送達到教室門口，說聲拜拜后再轉身離開。

每天午休的時候，鹿彥會到食堂替我排隊打飯，交錢時刷的也是他自己的飯卡，飯后還會有他特地為我準備的水果或是小零食。等到了晚上放學，他再護送我到公交車站，目送我上車離去。

一開始他為我做這些的時候我感到莫名其妙，后來也就習慣了，不是那種貪小便宜似的欣然接受，而是我想起了一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沒好氣地說：“鹿彥，你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從你故意招惹我開始，到現在的無事獻殷勤，都是你一手策劃的是不是？快點說實話，否則我去告訴老師。”

鹿彥一臉無辜的表情，大呼冤枉：“蘇茉，你真的錯怪我了……我就跟你說實話吧，這些天我都在想著以后的旅行計劃，我領悟到，光有一顆說走就走的心還不夠，必須還要有一個能說走就走的朋友，不然只有我一個人欣賞沿途的風景，那豈不是很孤獨……所以我希望那些計劃由我和你，我們兩個人共同去完成，你覺得如何？”

“就這么簡單？”我有所懷疑地斜睨著他問道。

鹿彥重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我當時答應了他，但事后卻證明，我讓他失望了。

3.我真的很忙

自從上了大學，開了網店之后，我幾乎把課余的所有時間都花在了網店上面。每天晚上回到寢室打開電腦之后，都會有無數的訂單等著我去完成，所以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做別的事情，更不要說去旅行了。

只有鹿彥那種勇敢且做事不計后果的人，才有到全國各地溜達的自由。

在鹿彥心里，好像他一個人的孤單旅行是我造成的一樣，他開始經常會對我說些類似于“你懂什么”這樣語氣很不好的句子，然后每當他溜達到一個城市的時候，就會瘋狂地上傳照片到微博上面，他會配一張景色美麗的照片再附上一段話說：“蘇茉，你也覺得這里很漂亮對吧？可惜你只能欣賞照片卻見不到真實的景色，哈哈哈——”他還會故意上傳一張正在品嘗美食的自拍照，然后@我的微博名字說，“真的很好吃喲，可惜你吃不到，饞死你……要不要我將這些美食從電腦屏幕上給你扔過去呀？哈哈哈——”

每次我在冰冷的電腦屏幕這邊，面對他的各種挑釁，我都是右手狂點鼠標，左手緊握成拳，被他給氣得牙齒直打顫。可是我的不良情緒怎能暴露給他，于是我每次都用很冷靜的語氣評論他的微博：“好好玩哦，注意安全，回來記得給我帶禮物啊。”

鹿彥回復說：“你真的一點都不心動？”

我咬咬牙又回復了他一條：“嗯，我真的沒有時間呀。”

我每天都要接很多的訂單，要面對很多計算機方面的問題，有的客戶還喜歡撒謊，我明明遠程為他們修好了電腦，可他們卻偏說沒有修好，然后申請退款不肯付錢，我是真的很頭疼呀。

那段時間，“我很忙”這三個字成了我的口頭禪。

后來為了壯大我的網店，我和我們計算機系里的一個名叫薛之遠的電腦高手確定了合作關系，網店多出一項同城可以上門維修的服務。從那以后，我的工作主要就是負責接單，宣傳，以及網上遠程就可以解決的問題，而薛之遠就要負責出去跑腿。

鹿彥得知我的網店在逐漸擴大之中，他卻表現出很不高興的樣子。當時正在逛北京王府井的他給我打來漫游電話，沖我咆哮說：“蘇茉你渾蛋，說好的一起旅行呢？”

兩天后，鹿彥他又得知和我合作的人為雄性生物，當時正在逛秦皇島金三角的他又打來漫游電話，聲音略顯激動地說：“薛之遠是誰？我認識嗎？蘇茉你等著，明天我就買票回去找你。”

喜歡在外面溜達的鹿彥難得說要回來，而且還回來得那么突然，我還以為他是在跟我開玩笑呢。可是第二天我就看到了他更新的微博，滿滿地寫著他的抱怨，他說：“哎，售票廳里有農民工窗口，咋就沒有碼字民工窗口呢？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他們寫小說的，不管寫小說叫寫小說，而是叫碼字。這個詞是我偷偷學來的，免得以后被他罵成是愚蠢無知的人類。

4.理解萬歲

根據鹿彥發微博的那個時間推斷，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一個小時后，我接到他的電話，說是讓我去接站。又過了半個小時，我在火車站附近的肯德基里見到了瀟灑歸來的鹿彥。因為這次回來得匆忙，我忘了讓他給我帶禮物，于是鹿彥請我吃了一頓KFC的全家桶，走時我又外帶了一桶回去。

回來后的鹿彥想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想見薛之遠一面，被我無情地拒絕后，他竟然在一次我們計算機系的聚會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了其中。

KTV的大包廂里，我和薛之遠還有幾個同學正玩著骰子游戲。忽然，在一個不經意的轉頭過程中，我看到昏暗的燈光下，坐在角落里，正一個勁兒往嘴里塞著爆米花的鹿彥，于是就起身向他走了過去，我說：“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他舉起手機一臉得意：“喏，你在微博上定位，被我看到了。”

鹿彥打了個飽嗝后繼續說：“蘇茉，沒想到你一次次地拒絕我，拒絕和我一起旅行的原因，就是那個頂著鍋蓋頭，長著一副八字眉，還有一雙駱駝眼的丑家伙。”他用下巴點了點不遠處的薛之遠，“你眼光不怎么樣嘛，是不是整天對著電腦屏幕，得近視眼了？”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們只是純潔的工作伙伴關系而已。”

而且我覺得鹿彥隨便評價別人的外貌，這件事非常不好。

接著鹿彥一副閑著也是閑著的樣子，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將點歌臺上所有薛之遠剛剛點過的歌曲全都給刪掉了。

這一幕被我盡收眼底，我用眼神示意他快住手，他卻露出一臉小人得志的笑容來。

后來不知鹿彥他抽什么風，整個人就變了，他突然決定暫時不去旅行了，而是回到學校里，每天準時上課下課，一副想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樣子。他還好人做到底，主動加入了我們網店的隊伍。雖然他在計算機方面是個白癡，但俗話說得好，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嘛。再說了，他很會搞宣傳，整天在學校里見人就問：“喂，你的電腦需要修嗎？有問題找我們呀！”

于是就這樣，鹿彥為我們拉了不少生意。

但鹿彥和薛之遠兩人的性格合不來，誰看誰都不順眼。

有一天我正坐在教室里上英語課，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我趁著英語老師背過身去寫板書的空當將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是薛之遠發來的求救短信。上面說他此時被鹿彥堵在了某某路上，兩人正爭吵不停。鹿彥脾氣太暴躁，急需我趕去營救他。

我感到莫名其妙，而且當時距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但考慮到情況緊急，我不得不想辦法從教室里溜出去，于是我高高地舉起了手，喊道：“老師，我想上廁所。”

英語老師是有名的不好對付，但幸好我的英語成績向來很好，平時的課堂表現又很不錯，所以老師停下寫板書的動作，回過頭來看了看我允許道：“去吧。”

我起身正準備溜走之時，老師突然又叫住了我。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說：“你不過就是去上個廁所而已，背著書包干嗎，是不是想逃課？”

我心想，大事不好，被發現了。可幸好我機靈，忙靈機一動說：“××巾也不能直接用手拿著呀老師。”我的意思是這樣不雅觀，要連包帶走。

我的話引起全班同學一陣哄然大笑，也讓英語老師終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點了點頭，也就沒再繼續問下去，真是理解萬歲呀……

5.我喜歡的味道

十分鐘后，等我急匆匆地趕到薛之遠短信里說的，學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的時候，推開門正巧看到兩人上演一出互罵互損的好戲。

原來事情的起因是薛之遠無意中得知鹿彥是中文系的，就跑去找他幫忙寫一篇論文，卻不料碰了壁。

“你是學中文的，聽說你還會寫小說，你寫一個給我看看呀。”這是薛之遠說的。

“哼，我學中文的就要免費幫你寫論文嗎？我要是學建筑的，還得幫你蓋一棟大樓嗎？”這是鹿彥說的。

這兩個人不去上課跑到這里來吵架，一人一句互嗆，甚至都沒有發現我已經走進了奶茶店。

“你以為你的那些說走就走的旅行很了不起啊，有脾氣裝瀟灑，有時間耍個性，你以為你是小說里的男主角啊。”薛之遠繼續說，“你這個沒文化的，多去讀點書吧。”

鹿彥問道：“那應該讀點啥書呢？”

薛之遠語塞，一時答不出來。一瞬間他火冒三丈，開始試圖侮辱對手：“你個臭寫小說的，一天能憋出幾個字啊？”

鹿彥也毫不示弱：“你懂什么，你個破修電腦的。”

鹿彥他忘了，我也是修電腦的。因為實在看不下去了，我走過去將他們兩個給拉開，然后站到他們倆中間。

薛之遠看到我，笑容立刻浮現在臉上，然后將手中的一杯原味奶茶遞給我說：“今天我沒課，就想過來給你買杯奶茶，誰知遇上了他。”

鹿彥看我下意識地接過了那杯原味奶茶，假裝咳嗽了兩聲，接著將他手里的兩杯巧克力奶茶中的其中一杯插上吸管，然后放進自己嘴里，而另一杯就那樣被他轉身給帶走了。

結果那天我們三個人不歡而散，我一個人直接回了宿舍。我想英語老師此時心里應該在想，我為什么還沒有回去，該不會是掉廁所里了吧。

我將那杯原味奶茶放在桌子上，想，當時鹿彥手里的奶茶也是準備買給我的嗎？只有他知道我喜歡喝的是巧克力味的奶茶，當然還有肉松蛋糕，這兩樣東西都是初中那會兒他向我獻殷勤時必備的。

我不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對我的小心思，我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他們完全是兩種性格的人，一個勇敢，向往外面的世界；而另一個甘于平淡，喜歡過著一種重復枯燥的生活。

我想我也應該是第二種人，每天過著教室——宿舍——食堂三點一線的生活，晚上下課后就開始忙于網店上的各種訂單。可是時間長了，是真的煩了。我想畢業以后面臨的無非也是兩種選擇，一種是將網店繼續擴大，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家里，接受著電腦帶來的輻射，摧殘著頸椎；而另一種就是找家公司替別人打工，每天重復著朝九晚五的枯燥生活。

可是，那真的就是我想要的嗎？

有部電影里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會以為這就是世界。”

可不是誰都有鹿彥的那種勇氣，也不是誰都有那種能力。

6.沉默代表默認

由于經常坐在電腦前面工作，我的頸椎隨之也出現了問題，有時疼得連頭都抬不起來，還直犯惡心。所以，我迫不得已先將網店的事情放在了一邊。

薛之遠得知這件事后，我收到了他發來的關心短信，他說讓我好好休息，不要太勞累。我看著手機屏幕笑了笑。

接著鹿彥來我的寢室找我，還給我帶來了新買的頸椎按摩儀，以及緩解疼痛的頸椎貼，并且囑咐我說：“這可是神奇的膏藥，特別牛，需要貼一個療程，這段時間一定不能吃過辣或過刺激的食物，最好連肉也先戒掉，那樣效果才會更好。”

可是這對于無肉不歡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一項酷刑，我可憐巴巴地盯著他說：“真的不能吃嗎？”

“乖，聽話，頸椎重要還是吃肉重要？”

鹿彥接手了我的工作，暫時先替我管理網店。也就是那段時間，他發現網店的訂單和收上來的錢總是對不上。

收錢的事情一般是由薛之遠來管理的，所以我抽空去找了他。在學校的操場上，正巧碰見他在和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女生聊著什么。

那個女生嗲聲嗲氣地說：“之遠哥哥，上次你幫我修完電腦以后，沒隔幾天就又出現了問題，你能再幫我看看嗎？”

薛之遠接過那臺筆記本，擺弄了十分鐘左右后，說：“修好了，拿去吧，有問題再來找我就可以，我很愿意幫助你。看到你開心了，那么我也就開心了。”接著還附上一個迷人的微笑。

“謝謝你哦，之遠哥哥你人真好，修電腦從來都不收我的錢，等我回去以后一定給你五星好評哦親！”

女生抱著筆記本電腦，瞧了我一眼后轉身就離開了。

而我也終于知道錢對不上的原因出在哪里了，這兩個人的對話內容中隱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原來你給女生修電腦，從來都不收錢？”

薛之遠回過頭來忽然看到我就站在他的身后，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那些沒有收錢的，都是熟人……你不要這么小氣好不好？”

一瞬間我火冒三丈。我小氣，他大方，他喜歡做好人免費幫小女生修電腦，可他卻忘記了那些生意都是從我的網店接過來的，說好的給他分成。他這么做卻從未經過我本人的允許，難不成他把我的網店當成是他交朋友的工具了……

“以后我的網店不需要你了，既然你有這個能力，大可不必在我這里當跑腿的，你可以自己當老板去了。”

薛之遠的八字眉皺了起來：“你炒我魷魚？蘇茉，我為什么寧愿在你這里當一個跑腿的，你心里應該很清楚吧，是因為我對你有好感……沒錯，有幾次我是沒有收人家的錢，但是當你發現了這件事情后，你第一個質問的人竟然是我，而不是鹿彥。我們三個共同經營一家網店，為什么你不懷疑他，只是跑來懷疑我？你喜歡他，你喜歡的人是鹿彥，對不對？”

我沉默了，薛之遠向我投來一個“那就表示你默認了”的眼神，緊接著他看我的表情越來越失望，然后轉身與我擦肩而過，離開了。

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反復思考著薛之遠說的那句“你喜歡的人是鹿彥”。為什么就連旁人都可以看出我喜歡的人是誰，而我卻依舊處于混亂的狀態之中……

7.陪你去看海

當年周迅發了一張專輯，里面有一首歌曲的名字叫《看海》，記得那首歌流行了好一陣子，鹿彥在我面前喜歡單曲循環地反復唱著那一句：“原來沖動的情節，就是和你看海……”

他曾說過，人生就該有幾次想走就走的旅行，和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而我卻說，轟轟烈烈的結局一般都很悲慘狗血，平平淡淡才是真。

可是現在我突然發現，其實一直以來，都是鹿彥他比我要勇敢，他有勇氣去做那些我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

我想過很多次將網店的生意先放下來，丟下疲倦，去和他旅行一次，在路上看沿途的風景，記錄沿途的心情。我想我還年輕，我不想整天閉關在一間小屋子里，倆眼珠子瞪得跟牛似的盯著電腦屏幕……

等我終于想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時候，已經是大四臨近畢業了。同學們都在忙于實習和找工作，他們都羨慕我有一家網店，不用去為別人打工賣命。現在的工作不好找，甚至還有人想要跟我一起干，哪怕是幫我打打下手，結果卻是被我一一拒絕了。

鹿彥為了能夠經常守在我的身邊，沒有了再出去旅行的打算。可我了解他，他是那種不到外面走一走瞧一瞧，就很難有靈感自己冒出來的作家。

那陣子，他寫小說的狀態就跟孕婦難產似的困難，好不容易寫出來的東西也會被退稿，心情變得煩躁憂郁，還將QQ、微博、微信、貼吧賬號的名字全都改成了“白碼王子”，好用來自嘲。他還險些患上抑郁癥。

看著他那副樣子，我于心不忍。

我曾嘲笑過他的想法異想天開，不切實際，嘲笑過他的夢想只是三分鐘熱血，甚至是有點矯情。

可是當我的一個好朋友對我說，她在三亞開了間旅館，急需人手的時候，我又毫不猶豫地決定過去幫忙。

據說三亞的海是中國最美的海，鹿彥他也曾說過，想在那座美麗的海濱城市開一間客棧。

答應了朋友之后，第二天我就將網店的東西全部下架。而那一刻，我竟然感覺到一股由心而生的輕松感。

8.直到永遠

我和鹿彥一起收拾行李，拿到畢業證后，我們就出發到了三亞。

我們在朋友開的旅館里幫忙的那段日子，忙碌卻也快樂。閑著的時候我們就去看大海，看它的潮起潮落，赤著腳在沙灘上畫圈圈，感受著浪花拍打在身上的感覺，很多次就那樣忘記了時間。

鹿彥突然靈感大爆發，一年之中出版了六本小說，其中有五本爬上了暢銷榜，還有一本被用于影視改編，拿到的稿費再加上他之前的積蓄湊在一起，都投資在旅館入了股份，他成了這家旅館的老板之一。

我激動地拍打著鹿彥的肩膀說：“真行啊你，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可就在鹿彥正式成為老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炒了我的魷魚。當我滿臉掛著十萬個為什么的時候，他給我的解釋卻是：“蘇茉，我不希望你太辛苦，現在我是老板了，我讓誰干活誰就得干活，我讓誰休息誰就得休息，你就老老實實安安心心地做我的老板娘，每天的任務就是負責陪我吃喝玩樂。如果你干活我可是會心疼的。”

我笑著，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說：“只知道吃喝玩樂，難道我是豬啊？”

那天傍晚，我獨自走在海邊的沙灘上，正認真思考著晚飯要吃什么。忽然眼前一片漆黑，有人在我的身后，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笑得齜牙咧嘴，心里知道他是誰，但就是不說出來，故意急他。

等到身后的人沒了耐性，主動松開雙手跳到我的面前來，我就問他說：“初中時你在我身后捂住了我的眼睛，你說那一次是你找錯了人，那你當時原本想要捂住的是哪個女生的眼睛呀？那個女生我認識嗎？”

鹿彥一副“你吃醋了”的表情，沖我挑了挑眉毛，說：“不是女生，是我一個特別好的哥們兒，誰讓你的背影長得那么像他啊。”

我忽然想起來，我當時留的是一頭短發：“原來如此啊……”

鹿彥對我是真心的，我也從來沒有對他失望過。

其實后來我也想過，如果當年我和鹿彥兩個人沒有來過這座城市，我依然還在開著我的網店，或者是在一家電腦公司為別人打工，我想我們還是會在一起的。因為我知道，無論我在哪里在做些什么，鹿彥他都會陪著我，他會寧愿舍棄最向往的生活方式陪著我，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