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路陣雨似流年

梨花離花

眸眸推薦：下班前收到了作者的稿子，本來只打算打開文件掃幾眼，沒想到看了一點之后便不自覺地沉浸在這個故事中了。當我被感動得稀里嘩啦想要跟人分享時，一抬頭發現公司的人都已經走光了……不知道正在看這個故事的你們，此刻在做什么呢？心情是悲傷的還是快樂的呢？

1.我和我的絕望裝得很風趣。

天邊轟隆隆傳來悶聲雷響，林辰抱著一摞卷子從教工處出來，還沒走到教學樓，便嘩的一聲，被雨淋了個措手不及，正猶豫著便聽見有人脆生生地喊他：“林辰，這邊！”

林辰扭過頭，就見不遠處的雨棚下躲了幾個人。笑著跟他打招呼的是向怡，另一個是陸嫣。他忙跑了過去，對兩個女生道：“上體育課嗎？”

向怡撥著淋濕的劉海笑：“是啊，說下雨就下雨，這不，都淋濕了。”又見林辰抱著卷子，忙湊過來，嘴里道，“這是什么卷子？”

林辰答了，眼睛雖是望著向怡，余光卻一直注意一旁的陸嫣。因為靠得近，他能隱隱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混合著淋過雨的水汽，讓他有些窘迫。

三個人閑聊著，而雨勢一直也沒減弱，嘩啦啦的。陸嫣看向雨中的足球場，突然說了一句：“那些男生怎么這么大的球癮，這么大的雨也還要踢。”

聞言向怡壞笑地沖她眨眼，道：“你就是擔心你家陳櫟吧！”瞬間陸嫣紅了臉，作勢就要打她，嘴里還念著：“讓你嘴壞！”語氣里卻是女孩子的撒嬌氣，帶了些甜蜜。

林辰愣了愣，將視線投向雨幕中，能遠遠看見球場上有人影在奔跑。

他知道那個叫陳櫟的男生，是陸嫣的后桌，課間林辰路過他們的教室，有時候會看見陳櫟伸長手去捉弄陸嫣。而陸嫣發現便會反手打他，她叫嚷著：“陳櫟你煩不煩人啊！”臉上卻是笑著的。

又隔了好一會兒雨才慢慢緩了下來，有男生淋得濕透勾肩搭背地走過來，其中一個看見陸嫣勾著嘴角壞笑道：“喲，吃貨陸在這兒啊。來叫聲哥，哥給你買冰棒。”是陳櫟。

陸嫣聞言呸了一聲，冷哼道：“得了吧，落湯雞。”

這樣的陸嫣是不一樣的，說話帶刺有點小俏皮，讓林辰不由得望向她。

而陳櫟大聲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爽朗極了，眉眼都是飛揚的，發尾的雨珠掉落下來。

這時雨已經停了，林辰同向怡和陸嫣道了別，抱著卷子就要往教學樓走去，走了沒兩步，向怡又叫住了他：“對了林辰，周末我過生日，你也來吧。”林辰沉吟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高二的教室在三樓，林辰上了樓梯，在走廊時無意之間往下望，卻看見了陳櫟一個人站在一棵樹下仰頭喝水，陸嫣小跑著上前，遞給他一包紙巾。陳櫟看著那包紙巾挑了挑眉，隨后笑著將臉湊過去，陸嫣像是罵了句什么，卻還是抽出紙巾幫他擦干臉上的水。

那是一個偏僻的角落，沒有人注意那兒，他們顯得那樣般配耀眼，讓人不忍心打擾。林辰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慢慢走過長長的走廊。

他們就讀的是全封閉式私立高中，只有周末才能出去。向怡生日那天，叫了一大幫朋友，在她家別墅的露臺上搞了個BBQ派對。

林辰去的時候眾人已經鬧作一團了。向怡人緣好，在學校吃得開，來了許多人，大多數都是林辰不認識的。向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只有禮節性地沖眾人打了聲招呼后坐在角落自己烤東西吃。

向怡的朋友都愛玩愛鬧，偏偏讓人討厭不起來。有女生看林辰一個人坐在那兒就忍不住來逗他，嬉笑著遞給林辰一個盤子：“帥哥，幫我烤個雞翅唄。”

林辰好脾氣地接過盤子，竟也真的叉了一塊雞翅烤起來。周圍的女生一見一個個忙湊熱鬧，七嘴八舌“帥哥也幫我烤個嘛”、“我要吃烤腸”、“拜托啦帥哥”，沒一會兒他身邊就圍坐了一圈女孩。

這時向怡冒了出來，見林辰左手雞翅右手烤腸的，愣了一下，道：“林辰你怎么變成廚子了？”

聞言女生們哄笑起來。向怡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扭過頭對著第一個讓林辰烤雞翅的女生說：“喂，林辰可是老實人，別欺負他！”

一說這話林辰倒是笑了：“沒什么的。你吃雞胗嗎？我幫你烤一串吧。”

向怡立刻沒有立場地點頭：“好呀好呀，多撒點辣椒粉！”又四處望了望，“咦，陸嫣呢？”

這么一問，林辰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有人回了一句：“我剛剛看到她跟陳櫟在一塊。”頓時周圍都發出曖昧的笑聲，向怡朝天翻了個大白眼：“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

“喂喂，向怡，”有女生八卦地推了推向怡，擠眉道，“陸嫣跟陳櫟他們倆這事什么時候能成啊？這天天鬧騰的，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

“誰知道呢。”向怡聳了聳肩，“他們倆誰都不肯說破，問陸嫣她也不承認，就讓他們憋著吧，總有一天會憋不住。”話未落音，就聽見樓下一聲尖叫，陸嫣大聲叫道：“陳櫟你作死啊！”

大家都嚇了一跳，忙走到露臺的圍欄邊往下望，就見陸嫣狼狽地摔在草坪上。而陳櫟原本是往前跑著的，一聽陸嫣的聲音，忙轉過頭去，見她摔在地上磨破了膝蓋立刻上前去查看。陸嫣嘟著嘴，老大不滿意地說：“你跑那么快做什么。”陳櫟陰沉著臉不說話。

這時有女生想送紙巾下去，被向怡攔住了，她笑著眨眨眼，示意不用。片刻后，就見陳櫟突然發力，把陸嫣抱了起來。樓上的女生立即發出一陣尖叫，繼而嘻嘻哈哈哈地起哄。陸嫣愣了一下，忙把臉埋在陳櫟的肩頭。

周圍一片哄鬧聲，林辰靜靜地望著陳櫟將陸嫣抱到有樹蔭的地方，用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受傷的地方。歌詞里唱“聽你說你和你的她們，曖昧的空氣，我和我的絕望裝得很風趣”，他想，大約就是這種感覺。

2.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了她的美。

林辰最先認識的是向怡，這姑娘太出名，相貌好才藝多，性格大大咧咧。他們在一次演講比賽里聊過幾句，之后算得上點頭之交。有一次月考，離考試開始還有幾分鐘，考場里的同學有在抓緊時間多看兩眼筆記的，也有在三三兩兩閑聊的。林辰支著頭，正默念著幾個重點公式，突然有人從背后拍了拍他，他轉過頭去，就看到向怡站在一旁一臉驚喜：“啊，林辰真的是你，太好了！有救了！”

他們兩個并沒有那樣熟稔，而林辰也只是點點頭，溫和道：“有事嗎？”

向怡朝他身后的位子努努嘴：“快開考了這傻姑娘才發現自己忘帶2B鉛筆了，我也只有一支，這個考場里也沒我們班上的人，一時半會兒的我也不好上哪兒幫她借，真巧啊就看到你啦！”

林辰將視線轉向坐在他身后微笑著的女孩，那就是陸嫣。她漂亮的眼睛微微彎起，帶著些羞赧。林辰沖她笑了笑：“你走運了，我正好有多帶一支。”聽了他的話，向怡倒是更興奮些：“哇，林辰你真是大好人大帥哥，這次考試你一定會考年級第一的！”

聞言陸嫣和林辰都笑了起來。林辰點點頭：“借你吉言了。”

之后的考試也沒出什么岔子，結束后陸嫣將鉛筆還給林辰，隨附的還有一袋巧克力豆。

私立高中校風極嚴，不準學生帶零食進學校，每星期歸校的時候還會嚴厲檢查，學校里的小賣部也只賣些牛奶、雪糕之類的。可他們歸根還是些嘴饞的孩子，每次出校都想方設法“偷渡”些零食進來。

林辰望著那袋巧克力豆挑了挑眉，陸嫣笑瞇瞇地說：“就當作謝禮啦。你的鉛筆幫了我大忙呢。”聽了這話林辰也不客氣地收了下來。

當天去晚自習的路上，林辰就望見走在前面的那兩個身影。向怡不好好走路，搭著陸嫣的肩膀聊著天，林辰剛想打個招呼，就聽見向怡說：“對了小嫣，我記得你還留著一袋巧克力豆，快貢獻出來！”陸嫣聳了聳肩：“沒了。”

向怡瞇著眼睛滿臉不相信：“我昨天才看見的，快拿出來！”

“真的沒了。”陸嫣無辜地眨眨眼。

向大小姐犯了饞，怎么說也沒用，便自顧自地去翻陸嫣的包，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才認命地耷拉著肩膀：“唉，你個吃貨陸，鐵定是你一個人偷偷吃掉了。”

陸嫣只是笑笑，道：“你就當減肥啦，前兩天不是還說自己長肉了嗎？”

“我呸，姐姐現在是婀娜多姿，肥而不膩！”

女生間的嬉笑早就把巧克力豆忘在了腦后，走在后面的林辰卻愣了一下，他想起了她兩根手指拎著那袋巧克力豆，眉眼彎彎，露出一顆虎牙，真正的明眸皓齒。

晚風徐徐而過，吹起陸嫣垂肩的黑發，有淡淡的余暉落在她的身上，林辰望著她瘦弱的背影，一下子晃了神。

第二天，林辰從同班相熟的女生那兒用一個星期的值日換來了一盒德芙，午休的時候拿著去找陸嫣。走到他們班級的時候，里頭靜悄悄的，偶爾有書頁翻過的聲音。陸嫣趴在桌子上睡覺，她后桌的一個高個男生站了起來，在這樣的靜謐里顯得有些突兀，他卻不管，只俯下身，小心地往她課桌里塞了一盒巧克力。

林辰望著那男生做完一整件事，無意識地退后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隨后轉身離開了。他看著手上那盒送不出去的德芙，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所措。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了她的美。

而很久之后，年輪緩緩駛過，他終于明白，一開始，就注定了他不能擁有她。這是命。

3.她的落寞歡喜都因著另一個人。

暑假很快來臨，私立學校有一點非常好，每年暑假都會組織夏令營，去國外的一些名校做參觀交流。前一年去的是英國，這一年的目的地是日本。林辰有些猶豫，他仰慕早稻田大學的建筑系已久，這是高中時代最后一個暑假，以后估計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了。

掙扎了幾天，之后某一天幫班主任統計期末成績時，在辦公室無意看到陸嫣班的夏令營報名表后，他這才打定了主意。他趁著空當又掃了兩三遍報名表，并沒有發現陳櫟的名字，隨即慢慢呼出了一口氣。

出發那天，機場里鬧哄哄的，女生們略帶著興奮嘰嘰喳喳地說話，負責的老師一遍又一遍提醒著注意事項。林辰耳朵里塞著耳機，隔著人群遠遠地看向怡鬧陸嫣。看到向怡硬是給陸嫣扎了兩個亂七八糟的雙馬尾，而陸嫣忍無可忍地翻了個大白眼時，他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時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他維持著嘴角的弧度轉過頭去，一個看起來頗眼熟的女生伸手摘下他的耳機，笑道：“聽什么呢，笑得這么開心。”

林辰定了定神，想起來是在向怡生日派對上帶頭要他幫忙烤雞翅的姑娘，他笑著對她點點頭，又回答道：“沒什么。聽到一首好聽的歌，心情很好而已。”

“那……”女生轉了轉眼珠，笑嘻嘻地說，“介意跟我分享一下嗎？”

林辰訝異了一下，隨即拈起一只耳機給她，笑笑：“當然不介意。”

這姑娘叫做秦悅，說是聽歌，卻不怎么安分，嘴里一直停不下來，一會兒問東問西的，一會兒掏出薯片來吃，一直在林辰身邊賴到登機前。而無論她怎么鬧，林辰也只是好脾氣地笑著。誰知，上了飛機，秦悅軟硬兼施硬是跟林辰身旁的同學換了位置，坐在他身邊瞇著眼睛沖他笑。

有相熟的同學沖著林辰擠眉弄眼，林辰沒在意，只注意著陸嫣，卻見向怡和陸嫣坐在一塊，顯然早就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兩人笑嘻嘻的，一致沖林辰豎起大拇指。向怡更是夸張地做口型：“把……握……機……會……”

林辰一愣，將視線重新轉向秦悅。這姑娘也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管別人怎么看，一直嘰嘰喳喳地拉著林辰說話。林辰想到剛剛陸嫣那副揶揄的表情，卻只能笑一笑。

在日本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的，時間緊又急，同學們一個個都被折騰得精疲力竭，連林辰也漸漸有些吃不消，除了秦悅。一直到最后一天，秦悅都還是活蹦亂跳地跟在林辰身后，周圍的人也都習慣了他們，林辰有些無奈，可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待在日本的最后一天，大家在一家自助餐廳聚餐，霸占了好幾張桌子鬧哄哄的。林辰跟陸嫣隔了兩張桌子，秦悅照例是挨著他坐的，不停地給他拿東西，林辰拒絕了幾次，見秦悅不聽也就只能隨著她去了。

遠遠地望著陸嫣神色怏怏的，似乎不太開心，向怡正跟別人鬧得歡，也沒顧得上她。她自顧自地吃了一會兒，見沒人注意她，便起身出去了。林辰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去，遲疑了一下，趁著秦悅起身去拿食物的時候，跟著陸嫣走了。

七月東京的街頭繁華而熱烈，路邊的樹木長勢良好，枝葉茂盛，投下一片陰涼。陸嫣慢悠悠地逛著，林辰想了想，沒有叫她，只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在路過一家服裝店時，陸嫣扭頭看櫥窗里的裙子，卻在玻璃倒影里看見了林辰。她驚訝地轉過身，道：“咦，你怎么也出來了？”

林辰嚇了一跳，頓了一下才說：“吃飽了出來消消食。”

陸嫣笑了起來：“跟在后面做什么，也不叫我。”

兩個人不敢走太遠，于是買了冰激凌坐在路邊樹蔭下的休息椅上閑聊，不知怎么就說起秦悅。陸嫣笑瞇瞇地望著林辰：“秦悅性格很棒哦，人又漂亮，不考慮下嗎？”林辰只有苦笑著擺擺手。

陸嫣見他頭痛的樣子便咯咯地笑起來，片刻又嘆了口氣，抬頭看濃綠的樹葉間灑下的日光，嘆道：“天氣真好啊。”她的眉眼中有一股落寞，林辰看得分明，卻開不了口詢問。

正猶疑時，陸嫣口袋里的手機發出了一聲響，她掏了出來，林辰瞟了一眼，看見了陳櫟的名字，猛地愣住。而陸嫣在看完那條短信后臉倏地通紅，像怕被人看見似的慌張地把手機收了起來。可是林辰看得出，陳櫟的一條短信便讓她歡喜起來，眉間眼里都是甜蜜。

“我們回去吧，時間差不多了。”陸嫣這么跟他說，然后起身走了兩步，見林辰還坐在椅子上，轉過身來叫道，“林辰，走呀。”

她站在陽光里笑，顯得耀眼極了。林辰看著有點出神，這樣的她不見了之前的不開心，他忽然明白，她的落寞歡喜都因著另一個人。手上的冰激凌在融化，在這燦爛的異國街頭，他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牽住她的手。

4.林辰，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

開學時，陸嫣和陳櫟終于在一起了。陸嫣在日本收到的那一條短信就是陳櫟的告白，這是林辰后來知道的。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陳櫟隨著父母搬回了老家，學校也轉回了老家那邊的重點公立中學。

向怡得知后瞪大了眼睛：“那吃貨陸你們豈不是剛在一起就要異地戀了？”陸嫣只是笑，沖她眨眨眼：“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向怡立刻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肉麻死了。”

陸嫣則哈哈大笑。林辰坐在一邊看她大笑的模樣，他知道她并沒有那么灑脫，偶爾她的臉上會露出惆悵的表情，林辰就知道她在想念那個人。

彼時他與她們熟稔許多，秦悅依舊在他身邊上躥下跳，他不知如何拒絕，也只能這樣了。

高三的高強度學習壓下來讓人壓力頗大，每天只有下晚自習到宿舍熄燈這段時間有空閑，于是四個人每晚都會跑去操場散步。大多數時候是林辰跟在三個女生身后，聽她們嘰嘰喳喳地聊天，有時候三個人又會合伙來捉弄他，他也只是好脾氣地隨她們鬧。

就這樣四個人吵吵鬧鬧晃到高三下學期。離高考越來越近，林辰卻感覺陸嫣有些不對勁，她越來越沉默，總是不開心。在某一天一起吃晚飯的時候，他見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機，心不在焉的，就知道大約是跟陳櫟有關。

直到有一天晚自習林辰班上的老師拖堂了，所以約定好的散步他并沒有參加。好不容易下了晚自習，林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向怡的短信就來了。她急得半死，一條短信也編得顛倒不清，大意就是晚上散步的時候陸嫣也不在，她回了宿舍才知道陸嫣下了晚自習也沒有回去。她不敢聲張，問了相熟的人也并沒有人知道陸嫣去了哪兒。

林辰收到那條短信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匆匆地躲過巡查的老師去找陸嫣。此時距離宿舍鎖門還有一段時間，校園里仍有三三兩兩的人散步。

學校圍墻都裝有攝像頭，陸嫣不可能跑出學校，于是林辰找了些她平時愛待的地方，圖書館、食堂、音樂教室，最后是在人工湖附近找到她的。

她靜靜地坐在石椅上，不說話，見林辰過來，扭過頭去看他，指指額頭，說：“滿頭大汗。”

林辰呼出一口氣，隨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看著陸嫣泛紅的眼角，他抿了抿嘴，道：“回去吧。”

她扯出一個笑容，眼淚卻滾滾而落，她小聲說道：“林辰，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

林辰一愣，走到她面前，張了張口，突然就看到遠遠的有手電筒光掃來——巡查的老師過來了。他忙拉著陸嫣躲進旁邊的灌木叢里。陸嫣停不住啜泣，林辰怕被發現，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的淚一滴一滴掉在他的手上，他感受著她的難過，卻給不了安慰。

巡查老師轉了一圈便走了。林辰放開了陸嫣，她捂住眼睛，卻止不住淚，她抽泣著道：“明明再堅持一下就好了，他為什么在這個時候說放棄呢？明明這么久都堅持過來了啊。他說一輩子都會喜歡我的，可是怎么突然又說累了呢？他說的一輩子只是一年而已嗎？為什么不堅持下去……為什么……”

林辰看著她難過得縮成一團，片刻后，顫抖著慢慢地擁抱住了她，任憑她的眼淚打濕他的衣衫。月光悠悠灑下來，照進了他的眸子里，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眼眶卻紅了。

“都過去了。”他小聲說，可是他知道，他過不去。

而后很長一段時間陸嫣都是近乎可怕地沉默，越發消瘦，整日不是做卷子就是做習題，有老師見她這副玩命的模樣擔心地在班會的時候強調要勞逸結合。

向怡和秦悅也都知道個中緣由，每天吃飯的時候就逗樂，陸嫣也很給面子地笑，可是誰都看得出她的勉強。

林辰側頭看她笑起來形狀好看的眼睛，恍惚間想起在日本的街頭，她在陽光下的那個笑容，亮晶晶的。

高考結束后，他們四個人出來吃了一頓飯。向怡父母要送她出國，也算得上是為她餞行了。三個女生鬧得不可開交，整間飯店就只能聽見她們的大笑聲。

吃完飯，四個人又聊了一會兒。走到一個分岔路時，秦悅突然扭頭沖林辰說：“林辰送我回家吧。”林辰一愣，還未反應過來，陸嫣和向怡笑嘻嘻地供他，嘴里念叨：“快去快去。”

林辰有些尷尬，撓了撓頭，對秦悅說：“走吧。”

兩人并肩走了一陣，街邊有少年抱著吉他唱“過去讓它過去，來不及從頭喜歡你”，秦悅跟著哼了一會兒，道：“林辰，你打算去哪兒讀大學？”

“去成都吧。”

秦悅轉過身倒退著走，看他：“我跟你一塊去好不好？”

林辰停下來，認真地說：“秦悅，未來是自己的，沒有誰值得你放棄自己的未來。”

她笑瞇瞇地歪著頭：“你又怎么知道我跟你去成都沒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