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管理員的煩惱

林小木

只有在夢中才會想象自己是個動物管理員，那個活在動物之中的唯一的人類，再沒有被忽視的可能。

真話

那天早上，徐煦第三次夢見自己從犀牛糞里爬出來，更堅定了她當一名動物管理員的信心，她開始不停地給有名的豐臺區動物園官博發私信，詢問如何才能謀得這一差事。

這自然又成了爸爸用來打牙祭的笑話，跟從前一樣，他笑著笑著就皺起眉來：“你什么時候才能懂事呀？看你妹妹，現在一個人出了國，什么都不成問題，你呢？還像個孩子。”

說話的時候，徐煦偷眼看了看身份證，上頭顯示她今年十六，好像不算是孩子，但也算不上大人，況且自家條件和妹妹家根本沒法比，別說海外，連假期去趟北京都費勁。

但她也知道，這不是爸爸說這番話的重點，爸爸的重點是妹妹很牛，而自己很菜，而且看架勢妹妹會一直牛下去，如果要想爹媽的面子上好過，必須趕緊想辦法也牛起來。

當然，家里也幫她想了不少辦法，只是她向往的琴棋書畫都太貴，照爸爸的意思，這些對于看不出任何天賦的徐煦來說是種浪費，所以，看來看去，她最后進了一個作文訓練班。畢竟，“不管以后做什么，說話寫字總用得上”。

于是，徐煦坐在作文訓練班的課堂上，一邊聽老師講述諸如“我和小伙伴都欣慰地笑了”之類的金句，一邊在本子上畫犀牛。是不是就是這樣，你覺得無聊的事兒，恰恰都是最重要的，而你認為重要的，卻對世界毫無意義。

心不在焉，面帶僵笑，她的樣子讓老師很不滿：“找同學來讀一下這段范文。徐煦——”

誰知，這名字剛一出口，就有人大叫起來：“哇！好名字，聽得我想上廁所！”

教室嘩然。徐煦趁亂看了那人一眼，她沒生氣，甚至慶幸終于有人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其實她也這樣認為，所以把疊字的“煦煦”改成了單字“煦”，雖然也沒起到什么效果，爸爸還為此念叨了多次，什么“成績不好，就知道在沒用的事情上上心”，好像名次能頂一輩子，而一輩子陪在身旁的名字，卻與自己無關似的。

原來我叫徐煦煦，那才更像呢！她決定把這個秘密告訴給那個人，因此記下了他的名字：宋曉。

同伙

只是，那時的徐煦并不知道她和宋曉之間有條鴻溝，那鴻溝叫做“天才”。

大家都說宋曉天賦異稟，可徐煦卻覺得他的眼睛總是喜歡向上看，感覺很不好相處，原想打消接近的念頭，卻發現他也喜歡小動物。宋曉似乎喜歡在沒課的時候，從城東騎車到城西，在她家樓下的小超市晃悠，逗貓。

貓是超市老板養的，有張正義的臉，喜歡坐在屋外曬的大蔥上，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瞇起眼睛睡覺，醒了就像宋曉一樣看天。這是徐煦觀察到的結果，她想把這相似點告訴給宋曉，誰知她轉過頭，卻見他堂而皇之地走進超市，一邊偷眼觀察，一邊悄悄往包里塞吃的。

“你為什么偷東西？”徐煦等在他出來后跟著他溜進小胡同，她知道這有些危險，可想起那只貓，又覺得他不該是那樣的人。

“誰偷了？”他理直氣壯，反而讓徐煦有點兒不好意思，“見風就是雨，你懂什么啊！”

說著，他從兜里掏出一袋剛拿到的妙鮮包，轉身朝超市的方向蹲下，沖大蔥上的貓搖了搖，那貓猶豫了一下，奇跡般地站起，晃頭晃腦地走過來。徐煦見狀，也小心翼翼地湊上去，這時，她聽到身后傳來超市老板的笑聲：“小子，今天可讓我抓了個正著。”

原來老板為了省電，一般不開監控器，宋曉則借助這點，來好好摸了一把魚。按理說他是罪有應得，可被當成同伙的徐煦卻也被拘在那里，說是要么交出規定的錢數，要么就送去派出所處理。

“我這里只有一百塊……”徐煦說話間帶了哭腔，那是跟爸爸磨了好久才得到的，原想著買幾本新雜志，現在看來卻是不可能了。

老板板著臉接過錢，攤在收款臺上，轉頭問宋曉：“你的呢？這肯定不夠啊！”

“夠什么啊！你這里賣了多少過期的東西自己不知道嗎？還都是高價，拿幾個就算是幫你消化庫存積壓了，別狗咬呂洞賓行不行！”

宋曉一梗脖子，老板瞪起眼睛剛要說話，卻聽他又狠拍了拍桌子，朝徐煦喊道：“讓他道歉，向你道歉！”

什么啊！這明顯反了！徐煦偷眼瞄了下兇神惡煞的老板，又看了看蠻不講理的宋曉，跟著，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徐煦心有余悸地往身后看了看，卻沒想到宋曉跟著她，大大咧咧地說：“放心吧，他不敢追來，也不敢聲張。他家的香腸連貓都不吃，全是快發霉的，你難道沒有被騙過……我今天剛引蛇出洞，打算要好好地替天行道，你可好，先溜了。”

說著，他從兜里神秘地掏出一張人民幣，那清晰的三道折紋和一處窩角，表明它正是徐煦之前遞出去的那張：“拿去吧，又不是你的錯。”

她默默地接過錢，卻不能抑制心底的興奮：“宋曉，我們能做個朋友嗎……我是說，之前我也被那老板坑過幾次，覺得這樣挺解恨的。”

“也行吧。”他朝天空望了一眼，許是想到剛剛的毛爺爺，于是打了個哈欠，算是同意了。

數羊

兩天后，經過反復心理斗爭的徐煦，決定用那張人民幣請宋曉吃頓飯，點幾個好菜，外加正規超市里沒過期的零食。

宋曉也沒問為什么就跟了來。當他吃得高興了，話也多起來，斷斷續續地講起自己被稱為天才的因由。

那源于兩件事。第一件發生在他剛上初中的時候，當時學校操場上的喇叭整個中午都嗡嗡地講紀律，學生們都聽得不厭其煩，有人提出誰能把喇叭給拆了，就給他五十塊錢。男生們都怕被發現，沒人應聲。“但我就不怕，而且也確實沒人發現，只是事后教導主任挨個班地講制度，我受不了絮叨才站出來承認了。”

徐煦剛見識過他的手法，自然相信他的話，只不過因為這就被說成了天才，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宋曉聽后抿了下嘴：“那是我當時的班主任說的，什么淘氣男生最聰明，然后一傳十十傳百的，人云亦云，我也就成了聰明人。”

更重要的是之后沒多久，全市各個學校都發了張智力測驗的卷子，他居然得了最高分，于是“天才”的稱號也就被叫了起來。“這個就更扯淡了，要是一張卷子能證明智力的高下，那干脆不用吃飯睡覺，也不用工作學習，天天盯著它看就好了。不過……”

徐煦被宋曉的經歷所感染，情不自禁地也跟著發起了牢騷：“不過大人們就覺得成績好比什么都重要，臉上也有光，在他們的印象里，出國的比在國內強，就連去個羊圈留學，也比這里強。”

“羊圈？”宋曉哈哈大笑，“你說的是新西蘭吧？”

“可不。據說那里羊的數量是人的二十倍，去那里留學有什么意義？我看只有失眠癥患者才應該去。”想到爸爸整天念叨妹妹的事，說她怎么努力如何出色，徐煦忍不住嘴上泛酸。

可是，這次宋曉卻沒有和她一起聲討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那里其實還不錯，是最適宜生活的地方。有個女生也是去了那兒，她以前是我的同學，很優秀的一個人。”

徐煦一怔，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果然，宋曉在一通例如“鋼琴比賽第一名，田徑比賽第一名，唱歌比賽第一名”地羅列后，輕輕說出了她妹妹的名字：“她叫徐冉冉，和你一個姓，不過感覺上差很多……”

沒想到會從除了家里人之外的人嘴里聽到她的名字，更沒想到外人眼中的她也那么出色，哦不，是更出色。徐煦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只手捏了一下，她靜靜地看著宋曉沉浸在回憶里，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光，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

“對，她是我妹妹。叔叔家的。”徐煦最后選擇了這句。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其實更想反問宋曉，不是剛剛還對成績什么的持鄙夷態度嗎，為什么現在一下子就變了？

但她什么也沒問，因為那句話一出口后，宋曉的眼睛就忽地亮了起來：“聽人說她馬上會回來過春節，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這算是邀請嗎？宋曉想邀請的人根本不是她。什么天才，眼光也不過如此嘛！

不久前還為找到一個特別的人而感到驕傲的徐煦，這一刻忽然失落極了。

耍猴

即便如此，她依舊在徐冉冉回國之后，熱情地邀請宋曉來家里玩。

徐煦的家和徐冉冉在同一個小區，她忽然明白宋曉為什么總會有事沒事從城東跑到城西，來“懲罰”那倒霉的超市老板：“你一直都知道冉冉住在這里，對不對？你明明知道她出國了還來，是因為想念她對不對？”

宋曉沒吭聲，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他眼里現在只有徐冉冉一個人，那個閃著光的女生。徐煦看著，忍不住干咳了一聲：“Do you know what pythagorean theorem is？”

“啊？”宋曉和徐冉冉同時抬起頭來，靜靜地盯著徐煦看。徐煦僵了一下，心說昨晚背了好幾遍的單詞，應該不會錯，于是又重復了一遍：“Pythagorean theorem，you know ？”

徐冉冉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皺了皺眉，剛想說什么，卻聽見宋曉哈哈大笑：“徐煦，你的英文怎么跟中文一樣不利落啊？我還以為中國話說成那樣的人，舌頭都很會打彎呢！”

說著，他們兩個笑了起來，徐煦再插不上話，只能一遍遍擺弄手指。沒錯啊，昨晚還特地聽了兩遍范讀呢……怎么會這樣？

她靜靜地坐著，聽那兩個聰明人津津有味地聊新西蘭的景色，新西蘭的交通，新西蘭的建筑，新西蘭的羊，沒過多久爸爸也參與了進來，他開始還對徐煦邀請男生到家里做客表示不滿，但當他知道這人是徐冉冉的同學，并且是市里出了名的天才后，竟然跑去洗了很多水果，還擅自把徐煦最愛吃的零食都拿了出來：“宋同學，要多幫幫徐煦，她笨，你有空多教教她。”

徐煦想到那天才的真相，忍不住冷笑了一下，接著她又想了想，朝徐冉冉問了一句：“英文寫作是不是比中文寫作難啊？你們那里有沒有作文補習班？”

其實她想問新西蘭有沒有動物園，是什么樣的，可宋曉和爸爸都在，她總要充充面子。

這回徐冉冉的表情沒那么難看，她只躊躇了一會兒，隨即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有語言班，不過都是些基礎不好的人去讀。”

“其實也和我們這邊差不多啦，我作文成績總是上不去，所以我媽給我報了作文補習班。唉，我和你姐就是在那個班上認識的。”

徐煦納悶宋曉的嘴怎么忽然變得這么快，可想想那也是現實。說話間她看了眼爸爸，他在姐妹間如此顯眼的差距中，默默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挪到臥室里去了。

這讓徐煦有些傷感，不知什么時候是誰打開了卡拉OK機，正哇啦哇啦作響。那個老舊的家伙在家里閑了許多年，徐煦想唱的時候爸爸總是不讓，說擾民，現在卻被打開了，宋曉在徐冉冉美妙的歌聲消落后，將話筒遞給了徐煦：“哎，你也來一首吧，讓我們聽聽天籟般的歌喉。”

說著，他還沖徐冉冉詭秘地擠了下眼睛，徐煦再也忍不住，騰地跳起來：“哈！我哪兒有什么美妙的歌喉，你想給她拉陪襯，可以去動物園找猴子嘛！”

只是，這話一出口，她更感到悲哀：猴子又惹到誰了……她居然在自卑和憤怒中，連最喜歡的動物都不顧了。

潰軍

那天之后，徐煦再也沒和宋曉說過話，當然宋曉也沒主動找過她，他們之間似乎再沒什么好聊的，徐煦望著等在補習班外的徐冉冉，苦笑了一下。

“徐煦，你爸爸要請我們全家吃飯哦！”徐冉冉連聲姐姐也不叫，當然徐煦也樂意，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們的關系才好呢！只是，她接著又說，“還邀請了宋曉。當然，也叫了你。”

看吧，現在誰才是外人。徐煦想到爸爸那樣，胸口悶得不行，準備找借口推辭，卻聽徐冉冉說：“呀……電話忘帶在床上了，還要回去取，好煩……”

“那我幫你取吧，反正我還要回家拿些東西。”說著，徐煦沒再聽對方那些客套的感激，轉身就往家里的方向奔去，她要先去叔叔家取電話，再說自己肚子疼，相信沒人會在意她的缺席，而她也終于不必面對那么尷尬的場面。

只是，徐煦并沒有在徐冉冉的床上看到手機，而是亂糟糟的被子和書籍，想到妹妹從小就這樣，什么事兒都要別人幫著弄好，自己一點條理都沒有，忽然奇怪她是如何一個人獨處新西蘭的。

想著，她隨手翻了一下床上的那堆書，眼睛里全是英文，半是好奇半是羨慕地拿起一本來，仔細辨認著。慢慢的，徐煦發現一個驚天的秘密：書是語言預科班的教材，這說明妹妹并不像大家所說的那么優秀，她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根本沒有讀正規的學校，而是一直待在預科班里，至今語言還沒有過關！

她忽然明白那天并非是自己的發音問題，而是徐冉冉的詞匯量不足，根本無法理解問話的意思，想到當時宋曉和爸爸的表情，她忽然涌上一股沖動，這沖動讓她顧不上來的目的，而是轉身給爸爸打了個電話，確認飯局的地點。

在那里，徐煦第一次說了實話，她覺得自己和之前的宋曉一樣，雖然看似荒唐又過分，可說的都是實情。在事實面前，徐冉冉的臉色蒼白如紙，一貫寵愛她的叔叔也僵硬地挺著胸，皺著眉面對這一切，不知是在想措辭，還是在想該如何對待自己謊話連篇的孩子。

而她原以為會在實情中開心一點的爸爸卻也抿直了嘴，半晌，他才和坐在一邊的宋曉說出了同一句話：“閉嘴！”

令他們憤怒而沮喪的人，竟然是徐煦。

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兒嗎？徐煦愣愣地朝那兩個人看了一下，靜靜地點點頭：“好，你們繼續沉浸在用謊言泡大的榮耀感里吧，知道優秀的為什么永遠只能是‘別人家的孩子嗎？因為你……”她指了下爸爸，又指了指宋曉，“還有你，你們都虛榮死了，宋曉你真的是個天才嗎？你心里難道沒有數？還好意思接受邀請，不就是想吃頓好的嗎？也不想想，如果沒有這個光環，誰還會重視你！”

不知為什么，炮轟到了最后，居然全部落到宋曉頭上，她想也許他是這里唯一的外人，也許……他是這里唯一曾讓她覺得不一樣的人。

但，無論怎樣，一切都不會改變，宋曉看著她那張激動的臉，靜靜地說：“你懂什么啊，傻瓜。”

名字

“好好的家庭聚會被搞砸了，沒見過這么不懂事的孩子，不知道老弟一家怎么想……”

從那天開始，爸爸每晚都會嘮叨起當時的情形，幾百次都不夠似的。徐煦無法反駁什么，畢竟事情是她做的，而家里的情況她比誰都知道。爸爸自幼就不如叔叔，現在住的房子還是靠人家贊助才有的，所以他半是自卑半是感激，除了變著法兒地討好，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連自己女兒的名字都能出賣啊！每次想到爸爸，總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徐煦最早并不叫這個倒霉的名字，她才叫徐冉冉，冉冉升起的冉冉，光明向上的意思。可時隔半年后妹妹出生了，一切都變了，每次爸爸叫“冉冉”的時候，妹妹總是搶先回頭，叔叔說這是因為她喜歡這個名字。

“妹妹喜歡就送給她好啦！”爸爸忙不迭地抱著徐煦到派出所改了名字，因為一時想不出什么好的，看到身旁報紙上正介紹描繪春風的詞語：“就這個吧，煦煦，還挺好聽的。”

光明不再了，換人升起了。這也許注定了徐煦的人生，是個被忽略的悲劇。爸爸總是不分對錯地夸贊妹妹出色，無論做什么，徐煦都是灰蒙蒙的背景，她明白這是家庭地位的一種表現，也知道爸爸給予自己的壓力并非全部來自虛榮，更多的是種無奈的渴望。

徐煦活在這份灰色的渴望里，頂著一個自己十分討厭的名字，似乎早已習慣了，只有在夢中才會想象自己是個動物管理員，那個活在動物之中的唯一的人類，再沒有被忽視的可能。

只是宋曉的出現，讓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而妹妹真的好到讓所有人都想去維護和喜歡嗎？她想著，不自覺又走到了那家有貓的小超市。

徐煦被自己的腳步嚇了一跳，四下看看，剛想逃離，卻見那超市窗子上貼了張“出售”的告示，似乎是已停業多時，連曬著的大蔥都搬走了，只有被遺棄的貓依舊臥在它原來的位置，瞇著眼睛吃東西，而喂它的人，正是好久不見的宋曉。

他肯定是來找徐冉冉的啊！徐煦想著，扭過臉去，想裝作視而不見。只是當宋曉喊出她的名字時，她聽見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徐煦，你有多久沒來喂貓了？”

是啊，從那次“小偷事件”后，她就再沒來過，畢竟總覺得自己理虧。

“就算你之前明知自己買到的都是破爛，找老板去退，還被侮辱，就算你被欺負了那么多次，依舊覺得是自己理虧？”宋曉好像聽到了她的心里話，淡笑一下，“其實，算上你見到的那回，我只順手牽羊過兩次。”

一次是拿著這里過期的食物去工商部門舉報，還有一次就是和徐煦一起捉弄老板。

“他不退貨的時候那么理直氣壯，你卻從來都沒有想過什么辦法，難道你就默認自己活該被耍？”

徐煦一怔：“這么說，你一直都認識我？知道我總買到過期食物，卻不敢聲張？”

“也不算認識，我只是總見你在這里逗它玩。”宋曉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伸向貓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哎！你應該多跟你妹妹學學。”

她能教會你更多東西，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贊許

又來了！徐煦沒想到話題的最后總是會落到徐冉冉身上，她冷笑的樣子一定很難看：“看來你對我妹妹還真是關心到了骨頭里。不但默默地替她窩囊的姐姐出頭報仇，還時刻教育大家要好好學習她的能力。

“但是，不好意思，我實在沒辦法向她學習，我不如她優秀，連我爸爸都說我這輩子是趕不上她了，這是基因導致的問題，我們家窮，我爸也趕不上我叔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徐煦！”宋曉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嚇得那只貓趕忙跑掉了，“你是在裝傻！錢什么的都是借口，其實你妹妹的優秀并不在于取得了多好的成績……”

哦？徐煦被這句話逗樂了，可下一秒又有些笑不出來。她慢慢地從宋曉口中聽到了不一樣的徐冉冉，和之前她所知道的都不一樣。那個女生的智力一般，毅力卻非常驚人，不僅因此獲得了很多獎項，也突破了許多瓶頸，比如英文差得一塌糊涂，連最基本的音標都學得費勁，就利用大量的休息時間去溫習，即便后來只勉強趕上班里的平均成績，但也很了不起。

“所以當我們得知她要去新西蘭留學的消息時，都嚇了一跳，聽說她自理能力還差得要命，都以為她是突發奇想，只是去玩玩的，結果沒想到，她真的在那邊努力生活了這么久，雖然語言還沒過關，但卻有了很大的進步。大家都知道她的基礎條件，對她的堅持只有佩服，沒別的。”說著，他自顧自地默默笑了一下，“也因為她身上那股沖勁，我才和她交了朋友，所以她出國后，我經常到這里幫她送早先在學校訂的雜志。之前總聽她提起自己的表姐，也就是你，她總說從小就羨慕你學什么都快，唱歌啦、記電視劇的臺詞啦，那時候她總怕你超過自己，可后來卻發現，你一遇到困難就放棄，這讓她松了口氣，可后來卻又開始為你擔心。”

徐煦從沒想過事情會是這樣，除了名字的事，她早就忘了小時候發生的種種。她愣愣地問：“所以，你是她派來幫助我的？”

“你當拍電影呢？”宋曉苦笑了一下，“我之前只知道她姐經常在小超市門前喂貓，沒想到后來會在補習班遇到你，說起來哪有什么幫不幫的？那次在超市見你轉身逃跑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你更需要的是自己幫自己。”

不找借口，不逃避，不酸溜溜地等著別人出糗，更不像爸爸那樣，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別的地方，只會羨慕別人和貶低自己，畢竟別人認為重要的美好的，也許都和你毫無關系。

“你不是最討厭被忽略的感覺嗎？也討厭現在的名字，那干嗎不更努力創造出一個好名字，然后做配得上它的事，讓所有人都記得你，認同你，佩服你呢？”

“哈！說得輕巧，敢情別人都叫你天才，你當真會覺得世界一片大好啦！”徐煦心里雖然有些觸動，嘴上卻依舊不饒人。

“說起來還真是。”宋曉想了一會兒，難為情地撓了撓頭，“自從被叫了天才，我也就不自覺地開始努力，就想對得起這個名字。要不然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

“免啦。”徐煦學他的樣子抬頭望天，忽然覺得也許一切都沒那么難，“你也說我要自己創造一個名字，那才是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不管是動物之王還是什么的，反正……等著吧！”

說著，她頭也不回地朝前走，根本沒發現待在角落里的貓正悄悄跟著她，不管不顧地沖太陽的方向奔去。

“花花，回來！盯著太陽跑會傷眼睛的！”宋曉見徐煦走遠后，大叫一聲，貓于是不情愿地奔回到他腳下，豎起尾巴撒歡，看樣子已被收留多時。他俯下身子將貓抱起，“好不容易出來玩，就這么折騰？哈！好像還挺不喜歡花花這個名字的嘛！其實名字不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樂，自由，能做最好的自己，而我也會在身邊一直陪著你。”

說著，他朝徐煦遠去的方向望了許久，緩緩地說：“你也是。所以，別著急。”

編輯/眸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