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農歷三月初六剛滿二十二

桃子夏

妹妹去年大學畢業，她算不上特別好看的姑娘，勝在皮膚好，一雙精靈大眼咕嚕咕嚕轉起來的時候有點兒像每年暑假必然出現在屏幕上的小燕子。她讀的是金融，如今金融專業要找個可心的職位，往往得念研究生。妹妹不甘于碌碌一生，卯足了勁往研究生專業打拼，年后成績一出來，還是落敗了。

于是有年長的親戚便用“過來人”的口吻說，女孩子家的，心不用那么大，先好好尋份工作干著，趁年輕還有得挑把自己嫁了。

二十出頭的女孩對社會無甚經驗，親人說的話往往不會害自己，也就將信將疑地照著辦了。于是，考公務員，投簡歷，相親，成了與旁人一樣流程的畢業模式。沒畢業就開始考公務員，畢業就相親，畢業后就在家人的安排下看房買房。

她每天沉默地端坐在課桌前看公務員的考試書，她每天在QQ上跟爸媽介紹的鄰居家的哥哥聊兩句，再跟著中介在周邊小區看房。有本科同班同學cici羨慕地對她說：“你真好命，一畢業就穩定下來了。家里什么都給你安排得好好的，連房子都出錢幫你買好了。”

同學這番話，讓妹妹一時語塞。是啊，雖然她自己并不感覺幸福，但比起那些一畢業就要忙于租房學做飯四處投簡歷的身在異鄉的同學，豈不是安逸許多？

于是她對cici說：“其實你也可以，留在家鄉工作的話，父母有個照應，也安逸。”

cici挺胸說道：“的確是安逸，不過想想還是想為夢想拼一把，先苦兩年吧。”這時的cici已經在上海租了間小小的一室一廳，四處投簡歷，說起外面的世界，cici兩眼發光，儼然對自己進入外資銀行工作有了五成的把握。

可見她剛剛話語里流露出的羨慕，不是真羨慕。

妹妹回來跟我說起這件事。

她問我：“比起那些一畢業就滿懷斗志去一線城市打拼的同學，我是不是顯得特別貪圖安逸特別沒出息？又要家里幫忙找工作，又要家里給我買房？”

我說：“姨媽就你這么一個女兒，她要是手頭有余錢給你買房讓你快點安定下來，祖輩有積累幫你推薦份好工作，又不是壞事。難道自己打拼的就是好的，父母給的就不好了？你這就是矯情！”

她撇撇嘴，嘴唇嘟嘟的樣子很好看。

“可是姐，我覺得吧，做女生還是自強自立的好。我爸媽給我介紹的那個鄰居家的哥哥，我跟他聊了好久都沒有一點點感覺，他們覺得好的職業，其實我也并不喜歡。我還是想考研。”

“真那么不喜歡？”我試探地問。

她點點頭。

“不喜歡那就拉倒。父母能給你的，你先別急著拒絕，畢竟父母是這世上最不會害你的人。”我說，“但如果你實在無法接受的，就拒絕。”

“會不會顯得不懂事？”她猶豫，“雖然我都想明白了，還是想考研，將來去更好的平臺。”

我笑：“你都想明白了還問我？！反正你爸媽是為你好，你自己更是為你自己好。懂事不懂事不重要，你能不能幸福才最重要——你爸媽的終極目的也就是希望你幸福嘛。”

后來妹妹安然地接受了家里給買的房子，裝修好，然后住進去安安心心又復習起考研題目來。今年的成績出來的那天，她給我發了四個字的短信，“低！空！飛！過！”

如今的妹妹在一所名牌大學安安心心地念起了研究生。這所學校的金融專業特別牛，比起社會上洶涌的大學生就業潮，他們專業的壓力要小很多，不少師兄師姐的工作都非常令人羨慕。去學校看她的時候，她一臉陽光燦爛，一掃一年前的愁云慘淡。

她說：“姐，幸好我考研了，如今的生活雖然充滿了變數，但總算給人以希望——不像之前家里的安排的那條路，一眼就望到了頭，想想就覺得人生了無生趣。”

我說：“哈，有希望就好。”

大概上一輩太安逸，我們這一輩的骨血里注定流淌著冒險的因子吧。比起一眼望到盡頭的人生，還是永遠未知下一刻的驚喜，來得更有樂趣。雖然我們也不知下一秒會怎樣，甚至打拼一輩子，物質上的收獲也許還是不如當初父母指給我們的那條路。

但至少我們努力過。

至少我們曾經為心底那個熾熱的夢，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地努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