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花滿樓

提起花滿樓，幾乎所有的人都說他是個高尚的人。上帝給他關上了“心靈的窗戶”，但他非但不怨天尤人，反而對人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充滿了同情和博愛。

我覺得我是有悟性、熱愛武學的人

半夏：江湖上傳言說，您并不是真正的盲人，因為您的武功實在要比很多健全人的要高深得多。您自己怎么看？

花滿樓：有一句話說得好：“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必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也許是因為我的眼睛看不見，所以才能對武學有超出常人的悟性。

半夏：中國文化最講究悟性。

花滿樓：對。像梨園這一行兒，對沒悟性的孩子，師父們總會說：“祖師爺沒賞你這碗飯吃！”武學也是一樣。

半夏：您平時也聽戲？

花滿樓：我對一切事物都充滿了熱愛。

半夏：雖說悟性很重要，但要練就一身您那樣的功夫，也得經過一番苦練吧？

花滿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苦練是必需的，可如果你能享受這個過程，不僅覺得不苦，反而覺得充實愉快。就像西門吹雪，他把自己和劍融為一體，把殺人當做一件神圣而美麗的事。只有殺人時，他才是活著的。在我看來，習武是除喝酒、賞景以外的人生第三大樂趣，所以，功夫還拿得到臺面上去。

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美學

半夏：熟悉您的人都知道，您是個極其熱愛生活的人，您自己也說：“賞景是人生的第三大樂趣。”可您并不能看到這世間的美景。您是怎么做到賞景的呢？

花滿樓：我雖看不到，卻可以見到。

半夏：何出此言？

花滿樓：見，并不一定是看見，還可以是聽見、聞見、嘗見、摸見。看、聽、聞、嘗、摸都只是感覺，而“見”才是內心的感受。我雖看不到，卻可以通過耳朵、鼻子、嘴巴、指尖感受到，甚至還可以有和萬物之間的心靈默契。你有沒有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你能不能感覺到花蕾在春風中悄然綻開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風中常常帶著一種從遠山上傳來的木葉清香？所以我說，很多有眼睛的人，他們看到的只是玫瑰的名字，而從未見過玫瑰。

半夏：我似乎也聽到了從未感受過的美麗。我覺得您是將美學引入生活。

花滿樓：美學這種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西門吹雪就覺得“當你一劍刺入他們的咽喉，眼看著雪花在你劍下綻開，那一瞬間才是真正的燦爛輝煌”；李尋歡就覺得“悲情”是他生命的藝術。

半夏：那么您的美學是“享受生活”。

花滿樓：總結得好。“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不要做一朝一夕的賞花人，要無時無刻地感受生活，人生的萬事萬物都是上蒼的饋贈，哪一刻不值得我們去贊嘆、膜拜呢？

人要惜福，難得糊涂

半夏：有一位叫張愛玲的女作家，她曾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上面爬滿了虱子。”您怎么看待這句話？

花滿樓：她太聰明了。太聰明的人，人生總是很悲涼，而且麻煩不斷。人還是裝裝糊涂為好。看透紅塵的人，就只能去做和尚。

半夏：據說，老實和尚大師也是個能裝糊涂的人。

花滿樓：那個和尚真是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在殺生和念佛之間有他自己的智慧，他太狡猾了。不過我猜，若是讓他再選一次，他也許不會再選擇當和尚。

半夏：為什么？

花滿樓：因為他也去找歐陽情（編者注：歐陽情為古龍小說中塑造的女性角色）（大笑）。

半夏：您現在幸福嗎？

花滿樓（沉思了一會）：幸福，我一向樂觀，凡事愿往好的方面去想。

半夏：如果把您現在的幸福和在遇到石秀云、上官飛燕（編者注：此二人同為古龍小說中的女性角色）之前的幸福去比較呢？

花滿樓：當石秀云、上官飛燕都離開了之后，我才發現，人生不是永遠都像我想的那么美好，生命中本來就有許多無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可也正因為我了解的這些，我更加覺得生命中的每時每刻都更應被珍惜。佛教中講“求不得”是“人生八苦”之一，所以，我才要更幸福地度過生命中的每一刻。在擁有時珍惜，才不至于在失去時惆悵。

（本文作者系河北省張家口市懷來縣沙城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