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夢

楊玲

這幾天在趕寫微型小說，除了上班，吃飯、走路、乘車所有的工余時間都忙著構思微型小說，腦子里轉著的都是下一篇要寫什么題材。

那天晚上寫完“亡羊補牢”，太累了不得已去睡，睡之前還在想下一篇的題材，但還未想出個具體的輪廓，就昏沉沉入睡了。睡夢中還忙著構思微型小說，但新作品還未寫出來，舊作中的主角找我來了。首先是《阿華之死》的“阿華”，她滿身濕透，好像是從大海里鉆出來似的，瞪著大眼睛高聲問我，“我已經尋短了，你為何還要把我寫上你的小說，把我寫得那樣壞，好吃懶做，又有賭錢的不良嗜好，使我死不安寧。我要你賠償名譽損失，如不，絕不善罷干休！”

我被她大嚇一跳，心想這真是莫須有的罪名，急忙解釋說：“華姐，你仔細看過了，我寫的小說，沒有一句說你不好的，你說的‘好吃懶做，賭錢不良嗜好，我都沒寫。我寫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實，那些更丑陋的我還沒寫出來。你不要逼人太甚，要不我就全寫出來了。”

阿華聽了指著我說：“算你狠，狠狠狠……”就消失了。

我心想這下可以睡個好覺了吧，可是又出現了《阿嘟的結局》中的阿嘟，他穿著耶噢的寬松睡袍，眼上的瘤子淌著血，還是那樣瘦，還是咳嗽不停，顫抖的干枯的滿是紅色斑點的手指向我，出盡力氣喊道：“我已經慘死，你還不放過我，把我寫上小說，描寫我得病的樣子那么恐怖、那么不堪、那么可憐，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對我有這么大的仇恨，生前我并沒有得罪你。你如果不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連忙說：“阿嘟，為了教育青少年不步你的后塵，我只得把你的病況真實寫出來，讓世人警惕防止愛滋病，讓青少年愛讀書，不逃學、不冶游、不吸煙、不喝酒，更不要沾染毒品。你可作為—個例子去教育人，發揮反面教育作用，雖然你生前沒有做多少好事，但通過我的筆寫出來后，人們吸取教訓，這可功德無量啊！”

阿嘟聽后無話可講，也就自動消失了。

我寫的小說死人不多，應該沒有人再來找我了，繼續睡覺。可是想不到《此情只待成追憶》中的達謙來了，他一身短打扮，腰中系著水布，臉部發紅，好像高燒未退，布滿紅絲的眼睛瞪著我。

我不等他開口先發制人，說：“達謙，你來湊什么熱鬧，在小說中你是正面人物，讀者都被你的癡情所感動，指責耶蓮不懂你的愛，白費了你的一片深情。”

達謙卻回答：“不是這個問題，你是作家，應該把生活發生的故事給予提煉，重新塑造，我在生活中追不到耶蓮，成了大遺憾。你照實寫上，沒有給人希望，我做鬼也不開心，麻煩你修改結尾，寫我和耶蓮結婚，大團圓結局。如不我就不走了，在這等著你寫出來。”

這個比前兩個更難纏，我只好耐心解釋：“達謙，你聽我講，世界上的事十有八九不如意，作品中的悲劇結尾，往往使人震撼，留下缺陷，引人深思。教育世人愛惜眼前人，處理感情不要太固執，要顧及對方的想法。”

“還有，你雖然這輩子沒有和耶蓮結婚，但你們如果有緣，下輩子還會再見，再結連理。相信我吧，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達謙這才滿意了，終于消失了。

我這一覺卻睡得累極了，好像跟人打了三次架，幸好全勝而歸，猜喲！

（備注：本篇小說提到的《阿華之死》《阿嘟的結局》《此情只待成追憶》是作者的作品。另“猜喲”是泰語的勝利歡呼聲。）

【首屆世界華文微型小說雙年獎（2012-2013）優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