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潔工

劉平

突然，地上一樣東西讓李善英的心抖了一下！——那是一條金光閃閃的項鏈，還有一個海藍色心形鏈墜！

“江濤苑”是這座城市最高檔的小區，是富人集中居住的地方。四十五歲的李善英就在這個小區里工作，但她只是個保潔工，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晨四點鐘起床，把自己負責的A區打掃得干干凈凈。

這天早晨，李善英照例四點鐘就起床了。她的家就在“江濤苑”附近，幾分鐘就到了。業主們都還在酣睡，小區顯得很安靜。李善英開始工作了，朦朧的路燈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孤單而寂寞。丈夫去世了，女兒上大學全靠她，李善英知道自己必須認真工作。

在一條兩邊開滿杜鵑花的甬道上，李善英仔細撿著晚上掉落的葉子，她覺得這么漂亮的小區不應該有一點垃圾。突然，地上一樣東西讓李善英的心抖了一下！——那是一條金光閃閃的項鏈，還有一個海藍色心形鏈墜！

“誰掉的呢？”李善英想，將項鏈揣進衣服口袋，又繼續工作。

早晨八點半，睡美了的業主們陸陸續續起床了，李善英早晨的工作也結束了，下午，她還要將同樣的工作重復一遍。回到那個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家里，李善英開始做早飯。她想扒一口面條后，就去小區尋找項鏈的主人。

吃了面條，快要出門的時候，一種欲望的本能像調皮的孩子一樣從李善英心里躥了出來！她試圖讓那調皮的孩子規矩一點，可沒用。于是，李善英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了那條項鏈。

李善英其實很漂亮，只是，她的漂亮被埋沒了。那條項鏈使她的心如春潮般起伏，她紅著臉將項鏈掛在了自己脖子上！臥室里，李善英一個人站在穿衣鏡前，她覺得自己從未像今天這樣漂亮迷人：雪白的脖子，金光閃閃的項鏈，海藍色鏈墜，而且，做工非常精巧，戴上它，感覺妙不可言！……

李善英在鏡子前沉醉了幾分鐘，終于管住了心里那個調皮的孩子。她將項鏈小心地取下來，放進衣服口袋里。然后，走出門去。“我戴過金項鏈了！”李善英邊走邊很快樂地想。

“江濤苑”小區里，有一個“小區事務公示欄”，也有業主張貼些小啟示之類。李善英就先去那兒，想看看有什么線索。到了，果然有一則尋物啟事：“本人上周在小區丟失金項鏈一條，歐式工藝，有海藍色鏈墜。有撿到送還者，必有重謝！聯系人：A區玫瑰座鴿子女士。”后面，有聯系電話。

李善英馬上肯定人家尋的就是自己撿到的那條項鏈。玫瑰座就在附近，李善英去敲開了玫瑰座漂亮的大門。

那個叫鴿子的女人大約四十歲，很有氣質。李善英覺得，她和這屋里的富麗堂皇很相配。她從口袋里拿出那條項鏈的時候，那個叫鴿子的女人一看就很激動。“是它！就是它！”那個女人驚喜地叫著，把項鏈緊緊抓在手里。她說，這條項鏈對她來說很重要，那個海藍色鏈墜里，有她最難忘的一段感情……然后，那個女人認真兌現自己的承諾：她要給李善英一萬元！

李善英覺得不應該要這筆錢。自己僅僅把別人的東西還給別人而已，這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怎么能要別人的錢呢？見李善英很堅決，那個女人只好收起了錢。“我走了。”李善英說。

李善英剛要起身，那個女人突然叫住了她。然后，她走進臥室，又拿出一條很粗的金項鏈來，說：“大姐，這條項鏈送給你。你戴上一定很漂亮。”李善英急了，說：“你這是干什么？我不要！”那個女人笑了，說：“大姐您別誤會！這是條假的，就值十塊錢。”“假的？”“是假的。但看上去很漂亮，沒人看得出來。”

李善英想想，高高興興收下了。

李善英脖子上，就天天戴著那條假項鏈。她心里非常高興，覺得自己很漂亮。

暑假，上大學的女兒回來了。女兒驚喜地發現媽媽脖子上戴著一條漂亮的金項鏈，說：“媽媽，您真美！”李善英的臉甜蜜地紅了。第二天，女兒要和幾個好友聚會，要借媽媽的項鏈戴，李善英就講了項鏈的來歷，最后說：“項鏈是假的，只值十塊錢。”

“反正別人看不出來！”女兒說，高高興興將項鏈戴上了。

下午，女兒回來了。她一進門就情不自禁沖李善英說：“媽媽您騙人！我去金店找師傅鑒定過，這條金項鏈是真的！”

“真的？”

“絕對是真的！”

李善英終于明白了！

沉默了很久，李善英終于有了主意：將項鏈還給人家！

李善英在“江濤苑”小區當了八年保潔工，撿到過金戒指、錢包、金手鏈，但她沒有將一件東西據為己有！她唯一撿了沒退還的，是她十八年前在街邊一個垃圾桶邊撿到的一個被人遺棄的女嬰。現在，這個女嬰長大了，成了一名漂亮的女大學生。

李善英毫不遲疑地往小區玫瑰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