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河畔“糧耗子”

文/蔡叢樺

清流河畔“糧耗子”

文/蔡叢樺

貪官實錄

2014年春的一場反貪戰役終結了滁州市清流河畔群鼠嚙食國家糧倉的荒謬盛宴。年初，安徽省滁州市瑯琊區檢察院從一封舉報信入手，歷時一個月，偵破了糧食系統職務犯罪窩串案，立案七人，提起公訴七人，挽回直接經濟損失近200萬元。在成功揪出一個個“糧耗子”的同時，他們驚訝地發現，不管糧食年景收成如何，豐也罷減也罷，這群“糧耗子”總能想方設法把不義之財“賺”進腰包，過上其樂融融的小日子。

近日，隨著一審法槌的陸續敲下，這起窩案、串案中有四人被判處六年六個月至十年三個月刑期不等；兩人被判處有期徒刑宣告緩刑，另有一人正在等待判決。

國家糧庫驚現“碩鼠樂園”

根據安徽滁州市檢察院轉來的線索反映，原滁州市瑯琊區糧油食品局直屬庫主任有收受賄賂的嫌疑。在偵查一體化的優勢下，瑯琊區檢察院從人力、物力上全面保障辦案工作需要，檢察長在一線指導辦案，為辦案排除阻力，反貪局長帶領精兵強將制定了偵查計劃。

辦案干警先接觸行賄人，經過政策攻心，挖出了系列涉案人員。瑯琊區糧食局下屬共三個倉儲企業四名負責人全部落馬，其中兩人是前后任，再加上投案自首的原局長、副局長共查處七人，貪腐之害可見一斑。首批突破的是瑯琊區糧食倉儲系統常文、韋賢、徐剛及謝某（待判決）等四人職務犯罪案件，這四人都是各糧食倉儲企業的負責人，案件的查辦在滁州市糧食系統造成了震動。

七人所涉犯罪主要為收受購糧戶賄賂款、私分糧食差價款、貪污公款，發案環節主要集中在政策性糧食的出庫、銷售、倉儲和糧倉建設維護中，犯罪時間跨度長達十多年、涉案人數多，國家糧倉幾成這群犯罪分子的樂園。

辦案檢察官談到糧庫管理中的一起亂相：一名糧站站長將業務單位廣東省某糧管所匯到農行賬戶的單位貨款挪用于炒股，結果虧損了40多萬元無力償還，就悄然與主辦會計商量，于2001年初通過調賬，將這些虧損在賬中做平。事后，這名站長分兩次給會計共20萬元。十多年間，這么一大筆錢“蒸發”居然神不知鬼不覺。

2013年9月，滁州市瑯琊糧油局直屬庫開始組織秋季托市糧的收購工作，在收購過程中，直屬庫主任韋賢發現，這一季托市糧（國家為保護種糧積極性采取的優惠政策）的折斤數量比較大，便安排副主任和司磅員參照收購稻谷中所折扣下來的雜質、水分總量，先后虛開了四份售糧人為吳某的收購憑證，分三次從直屬庫在皖東銀行開戶的收購賬戶中套取了35萬余元，均匯給了糧食經紀人吳某。吳某將這三筆款分四次匯到了指定的個人賬戶，一直由主辦會計保管。之后，以各種補助費名義私分，加上請客送禮等名義支出，到案發時僅剩12萬余元。

環環“過一手”成糧儲行業潛規則

小金庫之外，受賄成為倉儲負責人斂財的主渠道，其中，常文受賄23萬余元、韋賢受賄16萬余元、謝某受賄27.8萬元、徐剛受賄15.5萬元。作為小小的糧倉負責人，這些錢財如何斂得？

在調查過程中，承辦人發現了糧食購銷行業的一個潛規則，購糧戶會根據糧食的行情，在出庫環節按慣例以每噸10元左右標準給倉儲企業負責人好處費，最高達每噸60元。2008年6月，定遠縣某制米有限公司從安徽糧食批發交易市場購買了2000噸雜交稻，為了能夠順利提貨，即按每噸10元的標準送給糧油直屬庫主任常文2萬元好處費；2009年2月，滁州市衛民米廠從滁東糧站購買了1500噸豐良優稻谷，合同簽訂后，由于豐良優稻谷的價格上漲，該廠害怕糧站方面會毀約，送了4.8萬元好處費給了徐剛。

當然，對購糧戶來說，之所以去行賄并非是自愿的。購糧戶為了節省運輸成本，往往會就近向倉儲企業采購糧食。為了保證能夠順利買到糧食，他們通過行賄與倉儲企業負責人搞好關系，距滁東糧站較近的滁州市衛民米廠老板就曾送給謝某某18.5萬余元。

一位行賄人對辦案人大倒苦水，糧食生產加工時令性強，購糧戶沒有儲存能力，就需要從倉儲企業購買糧食進行加工，打交道時不送點好處，基本上無法正常做生意，一是在政策性糧食、自營糧食的出庫過程中，購糧戶為了盡快提貨，往往會向倉儲企業的負責人行賄；二是在遇到糧食行情上漲時，倉儲企業的相關人員會以毀約相要挾，迫使購糧戶給其好處費；最后一種情形最惡劣，如果不給好處，對方會摻雜使假，在糧食中添砂加水。

除了糧食倉儲購銷，糧倉工程建設也成了“唐僧肉”。在建設糧庫、維修糧庫過程中，負責人利用工程發包、簽批付款等權力環節收受承包方所送的賄賂。對行賄人來說，與糧食系統領導搞好關系意味著源源不斷的工程建設和維修項目，過節、子女婚嫁送禮等成為與領導拉關系的好辦法。

比如，掛靠在建筑公司實為個體包工頭的徐某打出人情牌，先后送給原瑯琊區糧食局局長何慕現金5.8萬元，送給分管副局長戴厚3.8萬元。好處送出后，在領導的親自拍板關照下，項目規模大如瑯琊糧油食品廠拆遷安置工程，糧站置換搬遷項目圍墻工程，辦公樓裝修工程，糧食倉儲物流中心圍墻等工程，小如糧庫、糧站及直屬庫維修等零星工程，包括拆遷安置樓物業管理辦公室及車庫等附屬設施均由徐某包攬了下來。

內外上下勾結 聯手嚙食國家糧倉

多年間由于監管不到位，糧庫公款成了個人的錢袋子。倉儲企業負責人各管一塊，為了經營便利，把糧食收購資金存在個人的賬戶中使用，這些資金往往存在被挪用的風險，為犯罪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機。幾起窩案、串案作案手段如出一轍，采取了負責人與財務人員上下勾結、糧庫人員與購糧戶內外勾結的共同犯罪。

一種方法是在政策性糧食的收購過程中，利用產生的折斤數套取資金。檢察官注意到，案件中有一個專業詞匯值得關注——“折斤”。隔行如隔山，這伙碩鼠就是利用折斤數套取資金，貪腐手段頗有技術含量，非業內人士一時難以辨別。經深度挖掘，檢察官了解到“折斤”是“靠糧吃糧”，在托市糧的收購過程中，糧食需要先進行化驗，然后，根據糧食中所含的水分、雜質按照一定的標準進行折扣，折扣下來的雜質及水分數量就是折斤數。有些糧食倉儲企業在操作過程中，會將折下來的雜質鋪底用于防潮，而在糧食出庫時這些雜質連同糧食都會賣給購糧戶，產生的折斤數利用編造虛假的收購憑證，套取收購資金賬外使用，有的用來處理單位不好開支的費用，有些用于發放職工福利或予以貪污。

另一種是糧庫人員勾結購糧戶合伙訂立兩套合同，用一套假售糧合同入賬套取現金，賺取糧食差價款。如滁東糧站賣給振興米廠500多噸的雜交稻，入賬合同價格是每噸1590元，實際成交價格則是每噸1610元，每噸20元差價，振興米廠的負責人將1萬元差價款付給了謝某及財務人員后，這筆錢被兩人平分了。

糧庫管理之亂也有過查處治理的先例。常文供述，2004年1月，米廠高老板在調糧過程中到他辦公室送來2萬元，常文因此前挪用公款剛被單位處分過，對收受他人錢物的事比較忌諱，不敢收這筆錢，“因此，高老板給我送錢的時候，我沒有要，而是把高老板帶到單位的財務室，安排他把錢交給徐剛。我告訴徐剛，高老板給了2萬元錢。”對于這樣的收錢方式，大家已經心知肚明，但區區一個處分教訓并沒有徹底根除糧庫里的“病根子”，導致了日后毒瘤發作。

“見情知悔”主動攤底

糧食系統的案件往往是牽出一個挖出一窩。偵查人員抓住案件主線，不斷深挖細挖，使這一窩串案得到了有力突破。

首案突破后，一些涉案人員浮出水面，隨之而來串供、毀滅證據等反偵查活動也開始了，為了牢牢控制偵查工作的主動權，瑯琊區檢察院在市檢察院的支持下，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及時控制行賄人員，干警們發揚連續作戰、不怕疲勞的精神，訊問、取證一氣呵成，不給行賄人、受賄人以喘息之機，有效地防止了犯罪分子之間的相互串供、毀滅證據，保證了偵查工作的順利進行，在短時間內得以突破全案。

辦案部門注重訊問策略，人性化辦案，以情感人。在找韋賢談話時，考慮到其在糧食系統工作多年，故采取了某些心理戰術。韋賢到案時除了談貢獻，經濟問題不愿意涉及，辦案人員一方面對其進行政策和法律教育，使其明白主動交代問題可以得到從輕處理；另一方面考慮到韋賢身患糖尿病，不僅為其準備了胰島素等藥物，還安排廚房專門為其準備不加糖的飯菜。面對檢察人員細致耐心的工作，最終使韋賢從消沉、抵觸到積極主動交代犯罪事實，陸續交代了自己收受相關單位及個人16萬元的犯罪事實，也主動交代了編造虛假收購憑證，套取單位收購款賬外列支貪污的情況。

在案件查辦的同步預防進行中，瑯琊區檢察院按照一案一預防的工作方針，由預防局干警前往糧食系統幫助建章立制，趁熱打鐵開展警示教育活動，同時對案件查辦中可以公開的情況向群眾“透底”以穩定軍心。由于警示教育會準備充分，著實起到了良好的教育警醒作用，發生在身邊的人和事讓眾人深受震動，會議結束后即有局長、副局長兩人幡然醒悟到院投案自首，其時兩人已退居二線正要頤養天年，能夠及時悔悟糾錯，其對社會和家庭都是一種責任與勇氣。

結語

2014年，自上而下的反貪腐風暴受到前所未有的社會矚目，好風憑借力，清流河畔基層檢察官的“鋤鼠行動”，為千家萬戶端上干凈清香的新米飯……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