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某縣的唐某、李某連續撬盜街頭停泊車輛的車牌,并當場留下寫有銀行賬號、電話號碼及“報警燒車”等類似威脅性語言的紙條,敲詐車主小額(100至300元不等)錢財,先后敲詐5次,訛詐得贓款1100余元。2008年2月,二人落網,警方從其住處繳獲車牌2副、作案工具若干。該縣檢察院在對唐某、李某起訴時,對偷盜車牌進行敲詐的定性產生了不同意見。
爭議
第一種意見:認為應構成敲詐勒索罪。敲詐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對被害人使用威脅或要挾的方法,強行索要公私財物的行為。
第二種意見:認為應構成盜竊罪。唐某、李某二人雖然主觀上是想敲詐勒索錢財,但他采取秘密手段竊取他人車牌,以達到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目的,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
第三種意見,認為唐某、李某二人的行為構成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行為人盜竊車牌是手段行為,取得財物是目的行為,本案屬于牽連犯,一重罪處罰的原則,前罪是重罪,后罪是輕罪,所以應當定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
第四種意見,認為對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應當分兩種情況處理:勒索財物數額尚不構成敲詐勒索罪的,按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處罰;構成敲詐勒索罪的,可以敲詐勒索罪處罰。
評析
筆者同意第四種意見。理由是:
(1)對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是否符合盜竊罪的特征。根據刑法第264條對盜竊罪作出了規定:行為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秘密竊取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盜竊公私財物的,應當立案。根據上述規定,盜竊罪具備以下特征:一是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目的;二是客觀方面表現為秘密竊取數額較大的公私財物或者多次盜竊的行為。上述特征,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均不具備。本案行為人利用車牌對于車主的重要意義,以此向車主進行要挾獲取錢財,主觀故意是要挾車主贖回車牌,而不是將車牌占為己有;車牌本身作為一塊小鐵皮,其價值非常少,重新上牌所需費用也并非車牌本身的價值,行為人用車牌賣不回多少金錢;獲取財物手段是公開向被害人勒索,并非秘密。所以,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不能定性為盜竊罪。
(2)對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是否構成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筆者認為,對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構成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必須探討車牌是否可以歸于國家機關證件范疇。
首先,從國家機關證件的概念看車牌是否屬于國家機關證件的范疇。國家機關證件一詞,既是法律用語,也是社會用語。按照通俗的理解,國家機關證件是指國家機關制作并頒發的,用以證明身份,職務、權利義務關系或其他有關事實的證明文件。它的外延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證明國家機關及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相關事項的證件;二是國家機關向社會頒發的證件。它具有三個特征:一是由國家制作和頒發;二是對證明對象具有國家認可的法定的證明效力;三是以一定的物質載體作為證明標志,三個特征缺一不可。車牌的制造頒發機關是國家公安、交通部門,屬于國家行政執法機關。其頒發的目的是用以證明每一輛汽車法定編號的證件,經過了合法登記,有一定的證明力,具有國家權威性,主要用于證明車輛權屬,與駕駛證等證件具有相似功能,符合國家機關證件的本質特征完全符合國家機關證件的三個特征,所以車牌當然屬于國家機關證件范圍。其次,從現行法律規定看車牌是否屬于國家機關證件的范疇。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是指秘密竊取國家機關證件的行為,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所侵害的客體是國家機關的正常活動,犯罪對象是國家機關證件,車輛牌照屬于國家機關證件。客觀方面表現為盜竊國家機關證件或印章的行為,二人實施盜竊車牌的行為本身侵害了國家機關的正常管理秩序,符合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的構成要件。所以本案可以按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處罰。至于其動機可多種多樣,或為了出賣謀利,或為了自用等等。不論動機如何,均不影響本罪成立。
(3)對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是否構成敲詐勒索罪。盜竊車牌勒索財物一種典型的敲詐勒索行為。根據刑法第274條的規定,敲詐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對公私財物的所有人、管理人使用威脅、要挾的方法,強行索取財的,數額較大的行為。其主要特征為其主觀目的是單一的,即以非法占有財物為目的,而盜竊機動車號牌只是為達到其目的的手段。行為人之所以盜竊機動車號牌并不是為了取得機動車號牌本身,而是要通過此行為達到索要錢財的目的;客觀方面表現為行為人對被害人實施威脅或者要挾的方法,迫使其交付數額較大的公私財物的行為。案件中,行為人都是圍繞“利用車牌勒索錢財”為目的,實施了“準備工具、買手機卡、設立銀行賬戶、盜竊車牌和留紙條”等數個行為,以控制車主的車牌給車主使用車輛帶來不便為要挾,向車主勒索財物。其行為完全符合刑法規定敲詐勒索罪的特征。如果其犯罪數額達到法律規定的標準,應當以敲詐勒索罪處罰。
(4)對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應視具體情況選擇罪名。應當分兩種情況處理:勒索財物數額尚不構成敲詐勒索罪的,按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處罰;構成敲詐勒索罪的,可以敲詐勒索罪處罰。理由是:
第一、大多數盜竊車牌勒索財物的行為不構成敲詐勒索罪。刑法規定,敲詐勒索行為勒索財物必須達到一定數額才構成犯罪。《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敲詐勒索罪數額認定標準問題的規定》規定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較大”,以一千元至三千元為起點,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巨大”,以一萬元至三萬元為起點。廣西區高院、檢察院、公安廳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敲詐勒索罪認定標準問題的規定》規定,確定了我區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起點為1000元,這是指單次犯罪的數額,多次犯罪數額不能累加。實踐中盜竊車牌單次勒索財物數額較少,一般是二百元、一百元甚至幾十元。而且法律、司法解釋并未規定多次敲詐勒索行為獲取財物可以累計,也未規定雖然行為人敲詐數額未達到定罪標準,但在一定時間內多次實施敲詐勒索行為屬“情節嚴重”可以構成犯罪。如果行為人敲詐勒索財物的數額達到法律規定的標準,可以敲詐勒索罪處罰。
第二、行為人盜竊車牌的行為與勒索財物的目的屬于典型的牽連關系,牽連犯是指犯罪的手段行為或結果行為,與目的行為或原因行為分別觸犯不同罪名的情況。根據刑法原理,牽連犯在裁判上是采取“從一重處斷”。本案中,行為人根本目的就是“利用車牌勒索錢財”,因為單純的盜竊車牌對其而言并不具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實施的“準備工具、買手機卡、設立銀行賬戶及盜竊隱匿車牌、留紙條”等數個行為,都在為“勒索錢財”這一意圖的支配之下,自覺地利用了因果關系的規律,即被害人基于車牌失竊而自動地交付財物以贖回,在行為人的犯罪目的在一定的條件之下,由可能性轉化為現實性,盜竊隱匿車牌行為觸犯了盜竊罪,“以車牌勒索錢財”行為觸犯了敲詐勒索罪,所以將盜竊行為認定為與勒索行為有牽連關系比較妥當。(下轉45頁)
(上接43頁)第三、罪名的選擇與適用。根據刑法第274條、第280條,由于刑法對敲詐勒索罪與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的量刑幅度在“數額較大”時比較一致,只是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處罰時可以剝奪政治權利,重于敲詐勒索罪的法定刑,較有利于打擊此類犯罪,因此在勒索財物數額尚不構成敲詐勒索罪的、或多次偷盜車牌情節嚴重的、或行為人勒索財物“數額較大”時應按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處罰;當勒索財物“數額巨大”時,二者量刑一致,也可以以敲詐勒索罪處罰。
綜合上述,本案應對唐某、李某二人按盜竊國家機關證件罪處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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