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馬云而言,其誘惑無疑是巨大的。其后馬云的動作,也說明馬云走的,正是這樣一條道路:現代金融業有著“經濟神經”的稱號,是一個能對經濟活動做出指令性反應的系統,處于經濟活動食物鏈的最頂端——任何一個人或者任何一個資本,如果有可能,都不可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馬云的大棋局
早在2010年,就有知名的金融學者評論說,馬云不開銀行,就浪費了淘寶的資源:現在金融業都是伴隨著市場的成熟而興起的,淘寶已經是舉世矚目的互聯網市場了——馬云如不據此發展金融業務,別人也一定會填補這個空檔。
但他也指出,馬云如想辦銀行要闖三道關,第一是解決吸儲能力,第二是解決阿里巴巴股權結構與國內金融監管條例之間的矛盾,第三是取得執業牌照。他認為,如果馬云解決了這三個問題,淘寶(當時天貓還未誕生)一定有機會依托中國這個世界工廠,發展成為全球性的互聯網商品、甚至某些大宗貨物的期貨交易市場。
這樣的評論對于馬云而言,其誘惑無疑是巨大的。其后馬云的動作,也說明馬云走的,正是這樣一條道路:現代金融業有著“經濟神經”的稱號,是一個能對經濟活動做出指令性反應的系統,處于經濟活動食物鏈的最頂端——任何一個人或者任何一個資本,如果有可能,都不可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但正如那位學者所言,僅有淘寶,馬云還不能成事。金融業的兩大立足基礎無外乎吸儲能力與投資效率,前者是規模,而后者是營利能力——淘寶僅提供了一個投資市場,因此去哪里吸儲,怎么能快速吸儲,且吸儲載體能被銀監會所接受,一定是馬云“動心”之后,要考慮的問題。
所以,才有了后來馬云與天弘基金合作,通過推出余額寶這樣靈活的理財產品來吸納社會資金;才有了后來馬云寧可冒著被人指責為違反公司章程的風險,也要“跟雅虎和軟銀翻臉”,也要“打破”VIE(Variable Interest Entities,即可變利益實體)架構下的規則,將“支付寶”從“阿里巴巴”中抽出來,使之成為一個“中資企業”——就是為了能繞過銀監會的監管。
由此,馬云跨過了兩個非常高的門檻——吸儲能力門檻和銀監會的監管門檻,最終來到了最后一關——獲得銀行業的執業執照。不過這最后一關,也隨著今年3月11日銀監會在民營銀行試點方案新聞通氣會上的表態,而基本成為歷史。
在新聞通氣會上,銀監會還特別以阿里巴巴的方案為例,稱其方案定位和特點都很清楚:銀行的小存小貸模式設置了存貸款上限,特色清楚,符合差異化經營導向;網絡銀行模式,利用互聯網技術來開展銀行業務,客戶來自電商;有承諾風險的責任自擔問題——會后,有媒體立即發布消息稱,“阿里銀行有望破殼”——這一結果,不能不說是馬云的這盤大棋,自布局階段就掌握了先機的結果。
風云突變下馬云的選擇
至此,馬云的棋局進程可以用一帆風順來形容——幾乎一切都完美地按照馬云的設想在進行著。但就在這時,突然發生了兩件事,打亂了馬云的部署:一件是央行叫停了以二維碼為賬戶識別的網絡信用卡,另一件是今年3月22日,四大商業銀行突然聯手調低了支付寶的支付限額,其中與支付寶合作量最大的建行將支付寶的快捷支付限額分別降至每日5000元和每日1萬元,月累計限額均降至5萬元。
有評論說,如果說前者對馬云而言,是網上業務瘸了一條腿的話,那么后者,就是動搖了他從事銀行業的根基。眾所周知,余額寶用戶基本是由支付寶用戶發展而來,人們并非完全是因為余額寶相對于銀行存款的高利率而來——余額寶不過是一只貨幣基金,要購買貨幣基金的話,四大商行內有多種可供選擇的產品,而四大商行內沒有一只貨幣基金可與余額寶的發展速度相媲美就是明證。而支付寶的成功則在于其靈活、便捷的轉移支付方式。毫無疑問,四大商行的這一聯合舉動,動搖了支付寶在第三方轉移支付市場上的絕對霸主地位,因此此舉顯然也會間接“殺傷”余額寶。
對此,馬云心知肚明。他的選擇是利用其一直以來在公眾中形成的成功形象,借助公眾輿論來進行反擊。他甚至在微博中寫道:“有時候打敗你的不是技術,而是一份文件。”
無可否認,馬云一直以來都是駕馭輿論的高手——從第一次遭遇互聯網寒冬從北京轉戰杭州,到不惜冒著被人指責不遵守公司章程的風險將支付寶從阿里巴巴架構下剝離,無論是否“占理”,每一次馬云都沒有失去輿論這塊陣地。但這次他有所失算。
首先是四大商行雖說是國有企業,但也是企業,因此聯手調低支付寶的額度并非行政命令,而是一個純商業行為。馬云所言有失偏頗;其次將自己置于四大商行的對立面也難說明智,到今天為止,甚至可預見的未來,支付寶還是需要四大商行來為其做轉移支付的結算業務,因此從商業層面上說,四大商行還是他的合作伙伴——被調低額度,輸一陣不算什么,手中還有翻本的籌碼,但若成為敵人,那結果就難說了。
輿論與其他社會力量一樣,向來是誰贏幫誰的——很快,一些重量級的意見領袖馬上就抓住了馬云的漏洞:先是有人指責馬云“恃寵而驕”,指責他“以為抓住了權力一角”,“挾用戶和權力”,將為支付寶服務的銀行置于“敵人”角色是自不量力;隨后又有人從金融業的專業視角來批評馬云,不懂金融業務,因為銀監會明文規定,商業銀行“要根據第三方機構的不同業務類型和安全認證方式采用差異化風險控制策略,謹慎設置交易額度”。
但這按慣例不是高潮,高潮是當平安銀行等小商業銀行這些原本站在一旁的看客,也站出來說,馬云對商業銀行的指責,其實是被“慣出來”的毛病,因為商業銀行在支付寶體系中一直充當的“后臺結算主機的角色”,因此突然一天這主機運行慢了點,馬云火了,上來踢幾腳,是很平常的事——在這之后,馬云一方的聲音明顯降低許多,相信他們也認識到,問題嚴重了。
馬云沒有輸
但這不能說馬云輸了。
支付寶、余額寶龐大的用戶群體尚在,四大商行也沒有徹底拋棄馬云,包括李克強總理在內的政府官員也不斷發聲,要求對互聯網金融創新不能一棍子打死——這說明馬云的大棋局,只是進入了中盤絞殺戰,一時的被動只能說是失去了之前建立起來的優勢,還遠談不上到了起立認輸的地步。
但馬云需要調整。
馬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阿里巴巴在美國要上市,中國的業務已經可以看見峰頂,要走向全球的話,在美國東西海岸的大型城市還沒有貨物集散中心,在南亞、中東和南美也沒有根據地,在歐洲和日本也沒有完全打開市場,淘寶還沒成為全世界人民不可或缺的市場。
更關鍵的是,如果拓展海外市場,不可避免的要跟國外的銀行打交道,萬事達、VISA與銀聯的斗爭往事還歷歷在目,如何在海外也創造淘寶奇跡,充分利用自貿區的政策紅利,把生意做到全世界,讓阿里巴巴與“芝麻開門”一樣,真正成為能打開寶庫的鑰匙,馬云和他的團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尾聲,余額寶到底有沒有風險
自支付寶被調低額度以來,各大網站的經濟論壇不約而同的開始討論余額寶的風險到底有多大,是否真如四大商行所言,調低其額度是為了規避不必要的風險——其問題的關鍵是,四大商行是否看到了風險?
要想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搞清楚余額寶是什么——馬云及其團隊從未諱言,余額寶事實上就是一只貨幣基金。而貨幣基金的特點就是一種短期的、投向風險相對較小的貨幣工具,范圍一般包括國債、政府短期債券、同業存款等方面。但需要注意的是,貨幣基金并不保證本金的安全——也就是說,貨幣基金是有風險的。
那么風險有多大,就成為了下一個關鍵問題——事實上,各商業銀行都有或多或少的貨幣基金產品供客戶選擇,一個最簡單也最容易理解的常識是,回報率最高的風險肯定最大——理由很簡單,貨幣基金的運作方式大同小異,所投資的范圍也差不多,在大致相同的收益率下,如果某只貨幣基金承諾向客戶提供更多回報,那么勢必在其運營過程中,會更多傾向于一些風險較高的投資項目。
對于余額寶這樣的基本以散戶客戶為主的貨幣基金而言,因小用戶對風險的敏感度要稍高一些,那么判斷其風險也就更重要——但也并不困難,只要多留意商業銀行各貨幣基金的收益率即可,如果余額寶與這些貨幣基金相比,收益率是最高的,那么它的風險肯定最大,反之則風險最小。
最近余額寶的回報率開始下降,甚至接近國債的水平——以最簡單的邏輯來思考,國債是貨幣基金的投資對象,余額寶是貨幣基金——其回報率接近投資對象,那么其風險至少與投資對象——與國債接近,其風險是大還是小,還是請讀者們自行判斷吧。
VIE架構
英文全稱為Variable Interest Entities。
一般直譯為可變利益實體,是指境外注冊的上市實體與境內的業務運營實體相分離,境外的上市實體通過協議的方式控制境內的業務實體,業務實體就是上市實體的VIEs(可變利益實體)。該模式誕生于早期的互聯網企業,是為解決我國互聯網企業境外上市途徑,所產生的一種企業股權與經營權以協議形式進行約定形成捆綁的一種特殊企業架構。
其產生的背景是:早期我國的互聯網企業,包括新浪、阿里巴巴等知名企業,都非常缺乏發展資金,但金融業不給這些“虛擬經濟體”貸款,而當時國內除了銀行又無其他融資渠道,所以其主要的資金來源是境外的天使投資、風險投資和各類基金——也就是說,這些互聯網企業的性質是中外合資企業。
但是我國法律又不允許境外資金投資電信相關企業(含互聯網在內),因此這些企業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紛紛采取VIE架構,以達到繞過這一層政策監管的目的。這也是為什么這些企業難以在國內上市的原因——中國證監會把VIE架構視為規避法律政策,合法性有問題,因此不允許它們在境內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