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行金融體制與制度的缺失使得集資詐騙罪適用死刑非常不妥。集資詐騙罪廢除死刑體現了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從本質上看,也體現了三中全會建設法治中國的要求。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99條規定:犯集資詐騙罪,數額特別巨大并且給國家和人民利益造成特別重大損失的,處無期徒刑或者死刑,并處沒收財產。根據這一規定,對于集資詐騙罪,最高可以處以死刑。
雖然最高法院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10]18號)第四條試圖厘清認定“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的標準和類型,但是該解釋也難免列舉不周、掛一漏萬,這使得人民法院在審判過程中往往把民間的合法融資或合法借貸認定為集資詐騙罪。
在司法實踐中,司法機關常常忽視民間融資的實際用途,將用于企業生產經營的直接融資行為與貨幣、資本經營目的間接融資行為相混淆。
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了“國家保護各種所有制經濟產權和合法利益,保證各種所有制經濟依法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開公平公正參與市場競爭、同等受到法律保護,依法監管各種所有制經濟”。但是,由于我國金融市場體系并不完善,實行的仍然是政策性的金融壟斷,加之我國貨幣政策的變遷,使得金融市場資金緊張,國有企業因為有國家財政和國有銀行保障與支持,不可能出現向民間融資,而民營企業、私營企業等非公有制經濟企業融資困難,只得被迫轉向民間融資。另外,從民間資金的流動來觀察,由于我國目前銀行存款利率水平偏低與民間資本投資渠道受限,這就導致企業或個人將資金投入到民間借貸市場以獲取高額利潤。加之,部分地方政府為了促進當地經濟的發展對民間集資采取默許與支持的態度,放松對民間融資行為的監管,甚至有的黨員干部也參與到非法集資活動中。
因此,國家對于集資詐騙罪的形成是有一定過錯的。國家如果通過死刑的適用來遏制集資詐騙的社會危害性,片面追求刑罰的嚴厲性,那么也有將國家的責任、政府的義務轉嫁給集資人個人的嫌疑,不過是一種治標之策。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集資詐騙罪實質上是一種制度之殤。最根本的解決途徑,應當是著力解決市場體系不完善、政府干預過多和監管不到位的問題。
從當今世界大趨勢看,各國對死刑的態度是趨向于廢除或限制適用,我國也不例外,對死刑采取堅持少殺、慎殺的長期死刑政策,立法上也在逐漸減少死刑的條款。按照1984年5月25日《關于保護死刑犯權利的保障措施》(聯合國經濟及社會理事會第1984/50號決議批準)第1條規定:“在沒有廢除死刑的國家,只有最嚴重的罪行可判處死刑,應理解為死刑的范圍只限于對蓄意而結果為害命或其他極端嚴重后果的罪行”,事實上,各國立法對于非暴力性的經濟類犯罪一般都不采取死刑政策,死刑主要是針對一些極端暴力類型的犯罪。按照我國刑法總則第48條的規定:“死刑只適用于罪行極其嚴重的犯罪分子”,集資詐騙罪作為非暴力性的經濟類犯罪并非屬于罪行極其嚴重的犯罪活動,該罪所造成的數額和損失與死刑適用罪責刑不相一致,單純以數額的大小來適用死刑事實上與刑法第48條規定相矛盾。
另外,我國政府已于1998年10月5日簽署了《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該公約對死刑適用作出了限制,公約第6條第2款規定“在未廢除死刑的國家,判處死刑只能是作為對最嚴重的罪行的懲罰,判處應按照犯罪時有效并且不違反本公約規定和防止及懲治滅絕種族罪公約的法律。這種刑罰,非經合格法庭最后判決,不得執行”。我國既然簽署了該公約,就應當承擔相應的國際法上的義務,履行自己的承諾,因此,集資詐騙罪廢除死刑是符合世界潮流的,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本文系《小康·財智》記者范穎華對作者采訪基礎上整理而成,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