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農產品價格真正回歸市場

在2014年的中央一號文件中，首次提出農產品價格形成機制與政府補貼脫鉤，建立農產品目標價格制度。隨后國家發改委在部署2014年農村經濟重點工作時提出，要更好發揮市場在農產品價格形成中的決定性作用。探索推進農產品價格形成機制與政府補貼脫鉤的改革，逐步建立農產品目標價格制度，當市場糧價低于目標價格時，政府按差價補貼生產者，防止谷賤傷農；在市場價格過高時補貼低收入消費者，防止米貴傷民。

那么，這項制度的實施意味著什么？是否能夠真正的保護農民的利益？針對這些問題，記者采訪了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林萬龍。

脫鉤與掛鉤

《新理財》：所謂農產品價格形成機制與政府補貼脫鉤的改革，這句話該怎么理解？為什么以前要掛鉤，現在要脫鉤？

林萬龍：要解釋脫鉤就要先弄清楚何為掛鉤。一直以來，國內糧價決定機制主要通過政府制定最低收購價和臨時收儲價決定。當市場價低于最低價時，由國家指定的糧食企業以最低價進行收購，以此穩定市場價格，維護農民利益。起初最低價收購的對象只有小麥和水稻，隨后大豆、玉米進入臨儲收購政策。但是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這一機制的弊端逐漸顯現。最低價收購政策有效保護了種糧農戶的利益，但由此對產業的影響卻越來越嚴重。國家實施了最低收購價，市場價格跟著政府定價走，使國內價格不斷提高，隨著與國際市場價格差的擴大，進口量越來越大，國內市場免不了受到沖擊而價格波動，在農產品價格波動過程中，中間的收儲和加工企業庫存成本大幅增加。

因此，國家提出了農產品價格形成機制與政府補貼脫鉤。

十八屆三中全會講到了要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因為價格是市場行為，農產品價格的高低，政府不應干預，否則便是破壞市場機制。其實農產品價格高并不是損害所有消費者的利益，因為高收入人群是不在乎的。最受損害的是低收入者，所以當農產品價格過高時，政府要補貼低收入的消費者。以此類推，原來糧食價格低的時候，國家補貼的是糧食收購企業，而這些企業又都是國有企業，最后形成了糧食收購企業在糧食市場中的壟斷地位。這不是市場機制發揮作用?，F在糧食價格高低變成市場行為，企業以什么價格收購由市場決定，如果市場價格低的時候，生產者的利益受損了，政府補貼生產者，這是不違反市場規律，屬于市場行為，是政府對農民弱勢群體的保護。

其實這個類似以前政府對房地產市場的干預，也是有問題的，當房價過高的時候打壓房價，表面上是保護了購房者的利益，但實際是把窮人和富人一塊保護了。富人本來就有錢買房，越打壓房價，富人受益越多，這就破壞了市場。因此，它們屬于一類問題，就是政府不要在價格上做干預，而是要想辦法補貼低收入群體和弱勢群體。

這樣，既能充分利用市場在資源配置當中的效率性，同時又保護了弱勢群體。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作用，更好發揮政府的作用，這是同全面深化改革一致的。

《新理財》：那么，這個目標價格是怎么制定出來的呢？

林萬龍：首先要看到農產品有個成本價，化肥、農藥，還有就是生產的勞動成本和利潤，然后政府在綜合考慮CPI指數和當年農民收入增加目標、市場價格等因素的基礎上，根據很多重要的數據算出來一個合理的目標價格。在市場價格過高時補貼低收入消費者，在市場價格低于目標價格時按差價補貼生產者。

形成規模經營

《新理財》：2014年會選擇什么樣的品種，什么樣的地區來先進行這方面的試點呢？

林萬龍：農產品的范圍很廣，不可能什么都圈定在目標價格制度的范圍里面，比如花卉也是農產品，但是不能因為有人買不起花，政府就給補貼，這是不現實的。因此，我覺得可能會選擇一些和民生有關的，比如說糧食、豬肉等等這些比較常用的，用得比較多的，可能試點先從這個簡單地方開始。關于在哪些地區展開試點，應該是比如糧食可能會在糧食的主產區，生豬會在生豬的主產區，另外關于城市方面，我認為可能從一些有能力的大城市開始做起。

《新理財》：以前政府都是通過提高稻谷、小米等一些農產品的最低收購價來增強農民種糧的積極性，農民的收入也是增收比較快的，那么這樣總是讓糧食上漲的做法能不能有它的持續性，比如說可能這是不是也會讓一些下游加工企業受到傷害，增加他們的成本？

林萬龍：下游的企業怎么樣，不要過于擔心，要讓市場機制起作用，還是那句話，市場的核心是價格，不應該控制價格，要站在資源的有效配置角度思考問題。

另外，對于糧食來說，中國的市場經濟是和全球市場連在一起的，如果我們糧食價格一直上漲，而且高于市場糧食價格比較多的話，我們國家會出現很多問題，比如說國外的國家會讓我們開發市場，這就影響到我們糧食生產者。但我覺得國家在價格控制的同時，更重要的是提高農業的生產效率，其實我們國家糧食價格并不便宜，但是農民又掙不到很多錢，關鍵問題就是我們每一戶農民所擁有的耕地面積太小，如果現在人均一個家庭5、6畝地，他能掙1000、2000塊錢，但如果說每個家庭能有1公頃、10公頃這樣的話他們的錢就會多了。所以我覺得價格改革的同時更重要的是怎么能實現我們農業生產的規模化，倡導家庭農場。

找準關鍵環節

《新理財》：真正提高農民利益，最根本的要讓農民形成規?；?、集約化的經營，提高生產效率。那么怎么樣能夠真正切實的保護農民的利益，在改革的過程當中應該注意哪些問題呢？

林萬龍：我認為這次制定的農產品目標價格制度，要切實把握住兩個方面的問題：第一個問題是要確定實施目標價格制度的農產品范圍，哪些農產品要采用目標價格制度，農產品品種很多，有花卉、糧食、豬肉和油等等，而政府要干預的是最基本的農產品；第二個問題是確定要補貼的群體，以及本人所持有農產品的數量。在補貼低收入群體時候，怎樣確定和鎖定這部分人群。在補貼生產者的時候，要看生產者在目標生產中的數量是多少，才能確定補給他多少?，F實的問題就是信息不對稱，如果能把低收入者和生產者的信息不出偏差的呈現出來，把信息系統完備起來，是確保這個制度實施的技術前提。

另外，從大處著眼，我們在改革過程當中更重要的是從傳統農業向現代化農業轉變，要盡快的實現現代化農業，也就是說我們農業生產能力、生產水平要達到發達國家。在農業方面，需要年輕化和知識化，不能讓老弱病殘來種地，而是讓有知識的年輕人去種地，我覺得這是很重要。還有在農業生產過程當中要盡可能逐步的、盡快的引進先進的生產方式、生產設施、生產基礎。最后農產品的流通、加工、出口等等這方面也要盡快提升上來，在整個過程要對農業供應鏈，整個鏈條盡快的優化，這是改革主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