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是國資國企改革中的一項重要部署,不可否認,也是符合當前我國全面深化改革現實需要的選擇。按照此前財政部的表態,2015年將出臺混合所有制等實施辦法。不難推測,如今正是各方利益博弈和改革的關鍵點。在中國體制改革研究會前會長宋曉梧看來,混合所有制經濟是公有制和市場的銜接點。
混合作用
追溯歷史,宋曉梧說:“其實混合所有制在我們國家已經實行了十多年,民間資本投資的國有企業也取得了積極進展,中央企業及其子企業引入非公資本形成的混合所有制企業,已經占到總企業戶數的50%以上。這些混合所有制企業的績效明顯高于國家完全控股企業的績效。但是當前關于混合所有制的爭論依然非常激烈。”
發展混合所有制在我們當前的社會經濟條件下究竟有什么作用?宋曉梧認為,混合所有制本身是市場經濟條件下企業的產權組織方式,可以讓不同性質和價值形態的資本融合在一個具體的企業中加以運行。它自身既沒有吞噬私人企業、私人資本,也沒有要把國有股權全部讓渡于私人股。
針對我國國企改革的實際情況,宋曉梧總結出混合所有制三方面重要作用:一是有利于實行政企分開。他說:“國有企業改革30年取得的成績不小,但是政企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總是切不斷,關鍵在于國有資本的價值形態所有權、實物形態所有權以及經營管理權始終沒有清晰的界定和合理的分開,包括國資委在這三權中的定位。發展混合所有制必須將資本的價值形態所有權與實物形態所有權相互分離,在此基礎上引入私人、集體、外資資本,使原有投資主體多元 化,構筑不同利益集體的協商機制,從而制約政府在產權結構上的一家獨大。當然政企分開并不是僅靠混合所有制就可以實現,混合所有制促進了這項改革,為企業內部構建了產權結構的平臺,而政企分開的另一方面是政府自身的改革。”
其次,發展混合所有制對激活國有資本大有益處。在宋曉梧看開,利用混合所有制這樣一種企業產權形式,可以更靈活地運作國有資本。在需要國有控股的行業和企業,國有資本可以通過擴股增資放大控制力和影響力。在需要退出和 "減少國有資本的行業和企業,可以通過市場的公平交易退出。就某個行業、企業來看,國有資本的控制力、影響力可能減弱了,但從全社會的國有資本運行來看,卻可以把那些行業、企業中減持和退出的國有資本用到更加恰當的領域,從而增強國有資本整體的控制力和影響力。“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認為混合所有制為公有制與市場經濟的有機結合起到了銜接作用。”他說。
此外,混合所有制有利于企業“走出去”。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混合所有制企業到海外去,無論是并購還是尋求合作,比單一的國有制企業方便得多。
以白銀有色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為例。宋曉梧講述,他曾經去過這家企業,當時它是甘肅省白銀市一家幾近破產的國企。可是之后,它通過股份制改造和實行混合所有制,如今不僅吞并了南非“第一黃金”公司,還在哈薩克斯坦、南非、秘魯等國建立了原料和產品粗加工基地,形成了全球的全產業鏈的投資合作。通過跟他們交談,企業相關負責人對宋曉梧說:“如果沒有股份制改造和發展混合所有制,企業寸步難行。我們現在還是國家股和地方股為主,如果更多地引進海外股份和資本企業,可以對企業去行政化和抵制政府的行政干預更有力。”
混合原則
在宋曉梧看來,發展混合所有制,有幾個基本原則需要厘清。
第一,發展混合所有制最重要的是分類實施。宋曉梧認為,應以競爭與非競爭性質作為分類的基本原則。他說:“現在爭論最大的是對于競爭行業國有股實行混合所有制要不要退出,對于這個問題我恰恰堅持認為,一定要堅持競爭與非競爭的劃分。在競爭性領域,既然民營企業可以很好的發揮作用,國有企業、國有股應該逐步退出,可以參股,并且拿到的回報可以補充到其他民生建設和公益中去。”
第二,混合所有制是市場經濟的重要產權組織方式。宋曉梧說:“現在大多數學者認為,‘公’與‘公’混,‘私’與‘私’混不是混合所有制,所以說股份制不一定是混合所有制,只有 ‘公’和‘私’合在一起,才是混合所有制。盡管這兩種相混改變了過去企業單一資本家所有和單一國有的企業組織形式,但是如果說‘私私’相混不算混合所有制,那么發達市場經濟國家有混合所有制嗎?我們收集了一些資料,可以說,發達市場經濟國家是有混合所有制的,而且是重要的企業產權組織形式,比如社會資本與私人資本的混合。”
現代管理學之父彼得·德魯克在《看不見的革命》一書中指出,1976年美國的補充養老基金控制了全美公司35%的股權,已經超過了相對控股所要求的比例。到2005年,根據資料顯示,這一數據達到了40.7%,改變了公司的資本所有權結構,成為國有資本與私人資本的混合。
“其實發達國家也有國有企業,多數在通訊、能源、鐵路、航空、機場、公共交通、郵政服務、軍事工業、健康管理等等行業和領域,一般分為國有全資公司和國家部分所有公司。根據美國相關機構對國有企業的定義,美國的國有企業分為三類:完全政府所有企業、政府部分所有企業以及政府贊助企業。美國按照401k條款建立的養老基金,通過委托投資公司,投資到企業里去,從而改變了企業的股權結構,使其股權社會化、多元化,在某種程度上,我認為這就可以說是混合所有制。”
在歐洲,根據法國國家統計與經濟研究所2012年公布的統計數據,法國國有企業總數有1143家,大多數是國有參股或者控股企業。這些國有企業上交國家的股息率,從2012年的公報看,連續三年超過50%。“這個數字值得我們關注。另外,挪威國家石油公司,按照法律規定,由國家百分之百控股,后來法律修改可向社會轉讓40%的股份,目前挪威國家仍然控制了66.7%的股份,出讓了33.3%。從這些情況看來,混合所有制確實是現代市場經濟中的一種重要的企業產權組織形式,是我們堅持改革過程中可以也應當借鑒的。”
宋曉梧特別強調,混合所有制不存在“一混就靈”,需要有多種的配套措施才能推進。例如,公平的市場競爭秩序。“股本的進入和退出都要公平交易,不能像前一階段有的地方國有企業改革的時候,一對一的談判,這樣的操作出現了大量的問題。”同時,需要調整優化國資布局。還要規范法人治理結構,推行市場選任機制,完善國資管理體制,優化國資監管方式,合理分配國資收益。“與西方國家50%—60%的上交紅利比,我們還是太低了”。另外,要完善一系列政策支持企業跨國經營。
最后,當被問及混合所有制有沒有準入的限制,什么樣的民資可以參與到這個領域中來,以及什么樣的資質具備優先權可以參與到利潤高的國企的混合所有制中來時,宋曉梧解答,“目前從國家和地方層面已經推出實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國企所提出的政策標準來看,各個企業不盡相同。我認為地方的企業在競爭性方面要放開,國家層面的現在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