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軍 反差的力量

拍攝楊文軍導演時，一旁的策劃悄聲說，導演看起來好像個技術宅男。

的確，楊導為人謙和，談吐文雅，長相斯文，極具書卷氣。不大像慣于張揚個性的演藝圈中人，這是形象的反差。其“技術宅”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充滿情懷的文藝心。

《暗香》、《老馬家的幸福往事》、《青盲》、《風和日麗》等等一系列收視奇好，口碑甚佳的熱播劇均出自這位“白玉蘭”獎最佳導演之手。他喜歡在娓娓道來中講述故事，展現豐富的情感。卻不失蕩氣回腸波濤暗涌；他喜歡性格濃烈的人物，以粗糙詮釋出細膩，用柔軟外表爆發堅強，這是作品的反差?！拔姨貏e喜歡演員身上的復雜性，反差越大，力量越強，越會帶給別人驚喜?！?/p>

入行多年，內業廣受贊譽，但他身上找不到“大導演”的派頭和匠氣。在每一部新戲面前，都能拿出剛入行時那股不厭其煩的勁頭，切磋、琢磨、耐心對待。這般專注，在紛繁浮躁的影視圈里實屬難能可貴。

商業內核的文藝包裝

與其他導演不同，楊文軍身上有著濃濃的文學氣質，這或許與中學時代打下的堅實基礎有關。中學時代，他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姐姐的語文老師。這位老師盡管家徒四壁，卻有萬冊藏書。于是，每個周末，少年楊文軍都在這里度過。三年時光，基本就把中國、日本和俄羅斯四五十年代的作品看了個七七八八，書中給予的養分，使他受益匪淺。

縱觀他的作品，總是帶有非常濃烈的文藝氣息：情節緊湊而不淺薄，人物鮮明而不單調。電視劇的商業化早已是每個影視圈的人都必須直面的趨勢。商業和文藝之間的關系一直微妙不可言說，楊文軍卻總是在嘗試著平衡商業和文藝。或許是受到年少時期文學功底的影響，他一方面傾向于把文藝題材拍得商業，盡自己一切努力把情感濃度做得特別強；另外一方面，如果是特別商業的情節劇，他就考慮賦予其更多人文關懷的色彩。“我拍戲基本就兩條路，要么就是情節劇包容文藝一點，要么就是文藝劇我把它拍得很有故事性。這是我的追求。所謂自己的風格，可能就是這樣出來的。”

而年代劇一直是他的最愛，因為舊時光可以讓他盡情發揮創作的樂趣，用想象讓一個平板的故事日漸豐滿起來。

近日上星的新戲《刀客家族的女人》，是一部宏大的年代傳奇劇，轟轟烈烈的劇情下是西北濃烈的文化氣息和豪情，還有黃土高原帶給人的強烈的視覺與情感沖擊力。那股辛辣生動的勁兒，早已分不清是西北人的性格使然，還是楊式導演精神的內化。

他喜歡濃烈且大開大合的作品。戲拍了不少，選擇也越來越多，但至今他仍然傾心人物豐滿動人的情感劇。在一摞摞劇本中，能讓他一口氣讀上十幾集的真情之作才會脫穎而出?！拔蚁Ｍ覒蚶锩媲楦械臇|西能深深烙在人的心里，而不是說你看完了這個戲，記住這個故事就完了。我希望能被靈魂里面，精神深處的東西所打動。”激烈的情感、復雜的情節遠不是他所追求的全部，他的劇總是在商業外殼之下，住著一個特別安靜、特別文藝的靈魂。

《刀客家族的女人》就是一部具有撕裂式情感的作品，擅長情感戲的楊文軍自然拍得十分過癮：“這部劇中自己的創作空間特別大，每個人物都有很多很多面。”與以往人們印象中怨氣沉沉的女人劇截然不同，這部劇更多地刻畫了女性柔婉的共性下千人千面的特質，劇中看起來最弱不禁風的女人也會在危急時刻與人拔槍對峙，佟麗婭飾演的靈魂人物葛大妮，既有敢想敢做，虎虎生風的彪悍一面，也有妥協于親情而甘愿背負罵名的真性情。

當《北京愛情故事》中的文藝女神佟麗婭變身粗獷豪放式女英雄，甚至被冠以“虎娘們”的稱謂，當她身上的沖擊力、爆發力和接地氣的糙勁都在觀眾面前展示無遺時，楊文軍的另一個商業化訣竅也在隱隱浮出——即“反差”，它是力量的來源。它在增強劇的震撼力方面絕對不容小覷，“如果是由這樣一個外表特別柔美，比較纖弱的女孩來演這個角色，如果駕馭得好的話，反差會很大，力量會很強，會帶給別人很多驚喜”。

正是一次朋友的聚會，讓他發現了佟麗婭女漢子的一面。“當時丫丫和我聊了一會兒，然后特別豪爽地就和我干起杯來。我發現她甚至有賽過男孩子的豪氣。當時很高興，因為我特別喜歡演員身上的復雜性?！庇谑牵斔玫竭@個劇本的時候，腦子就浮現出佟麗婭的形象。事后，她告訴他，這部戲仿佛就是在寫她自己，那種感情的強烈，豪氣和真誠都如出一轍。

盡管是一部年代戲，但《刀客家族的女人》本身卻具有相當比例的現代性。劇中那些令人愛恨莫名的復雜人物，擁有很多現代人喜歡的特質，或者說他們的存在折射出當代人性格中的復雜的一面。年代的阻隔對楊文軍來說是情感表達的強大助力，因為那些激蕩的情感和慘烈的故事在年代戲里全部都取得了合理性，可以讓他更從容地把現代人的情感，以及對婚戀的訴求都統統裝到這個殼子里面。

對于一個好導演來說，手中的本子是哪個年代的，或許并不重要。“我拍的其實就是現代的東西?！睏钗能娬f。

“磨”出來的好戲

“寫得再好的劇本我相信都有很多提升空間。”

楊文軍有個習慣，如果故事或者劇本還沒達到他的滿意，肯定會不停要求編劇修改。而且有些戲甚至都是到殺青關機前幾天才最終確定劇本。

對于劇本，對于自己，他都是非?？量痰模骸爸挥性趧”倦A段深耕細作，才能讓故事、人物、性格、情感自然生長。尤其如果請的特別優秀的演員的話，我希望演員在和導演之間產生更多的對撞?！?/p>

拍《老馬家的幸福往事》時就是這樣，五個編劇開機前就天天改，改了兩個月。然后他要編劇們一起進組改，結果五個人跟了他五個月，直到整個戲拍完。

談起與自己合作過的勞苦功高的編劇們，楊文軍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和編劇交流，打磨劇本是一個群體性的勞動，每個人要往里面加自己的勞動，這樣才能成為一個好作品?！?/p>

除了磨“劇本”，他還喜歡磨演員。挑演員時不是大咖沒關系，但一定要是實力派就好：“我特別愛才，所以如果我欣賞你，那我會和你溝通交流的。如果我覺得你演技不行，那我也不會把你請到戲里來，不管你長得多好看。我更喜歡跟實力型的演員合作，他們會給作品加分?！?/p>

在他看來，一旦選定演員，那全劇的表演風格和情感震蕩力就定了，這個戲出來什么樣子也就擺在那里了。所以他的戲從來都是演員本位的。他從不把一個演員看成機械表演的工具，而是盡可能從演員身上發掘更好的表演方式。

拍戲的時候，每天開門第一件事，就是和演員聊戲，聊著聊著感覺就出來了，他把這種交流所產生的靈感乍現稱為“碰撞”。拍《刀客家族的女人》的時候正是秋天，許多朋友給辛苦拍戲的他寄去了大閘蟹。于是他每天就請演員們一起喝黃酒吃大閘蟹，順帶聊戲。

前不久拍攝《離婚律師》，片方特意給他和吳秀波各租了一套公寓，兩人得以常常住在劇組，一起“碰撞”?！拔覀兒献髁硕啻危袝r候觀點分歧仍然特別大。有分歧不怕，因為如果他有意見，說服了我，那最后出來的東西肯定是大家喜歡的。因為我們都不可能是沒有道理地去堅持一件事情的，如果我們都特別堅持，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把問題克服掉就可以了?！?/p>

所以與他合作過的演員往往散買賣不散交情，一部戲拍完了，下次遇見還會一起談合作，談近況，談感想。吳秀波去參加他的生日會，看到現場大咖云集一堂的盛況，便脫口而出一個著名的段子：“優秀的導演身邊聚集的都是優秀的（男）演員，普通的導演身邊聚集的都是沒有合作過的女演員?！?/p>

除了《刀客家族的女人》、《離婚律師》外，陳數、瞿天臨主演的《劇場》也有望在年內四星聯播。若如此，楊文軍今年將會有三部力作推出，羨煞旁人。但接下來他或許要放緩拍劇的步子，去電影領域小試牛刀。電視劇是在講故事，電影則是導演的藝術。而他導演夢的初始即是為了電影，如今有了更多的閱歷更強的能力，他將重尋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