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市場

古玩市場，就是古董、文物的交易場。被視做人類文明和歷史縮影的見證者，融合了歷史、方志、金石、博物、鑒定等學科。經歷無數朝代起伏變遷，藏玩之風依然不衰，古玩交易依然旺盛，古玩市場見證了這一切。

以上是百度百科的定義，我這里說的啊，是我瞎逛過的古玩市場，是那些魚龍混雜的贗品假貨居多的古玩攤子。

在云南，所有的市場都可以稱為古玩市場。

我在云南見過的古玩市場，大致有幾種形式：一種是早市。這樣的早市，在各地的時間都不相同，周日基本各地都有，買賣時間多數在午飯前結束。這種早市大同小異，地攤上都擺滿帶露水的青菜，花花綠綠的衣服隨風招搖，賣鼠藥的不停吆喝，屠戶樂呵呵地揮刀剁肉，趕早集的人靜心等待快出鍋的油煎包子……古玩攤位夾雜在果蔬百貨中間，隔一段有一兩個，古玩多以蜜蠟、珊瑚、瓷器、藏式飾品為主。我所見過的古玩攤，攤主多是些經濟條件一般、穿著普通的老大爺，他們朝地上鋪片塑料布，雜七雜八地擺上一堆瓶瓶罐罐、幾串舊銅錢和顏色斑駁的小件玉器，生意就算開張了。

其二是古董店。云南的古董店散落在城鄉古鎮各地，文物種類遠多于早市，有小到幾平方米的店鋪，也有近百平方米的商店。里面又包含著數個小店，就好像商場把柜臺分別租售出去一樣。進入以后各個小店有不同的格局和布置，有柜臺形式的，有藝術氣息濃郁的，有空間組合型的，有開放型的。陶瓷、書畫、牙雕、古家具等，品種應有盡有。古董店鋪貧富不均，高級的至少看上去金銀璀璨、富麗堂皇，差一些的也都有幾件鎮店之寶，值些銀子。好處就是選擇多，只要有心、有時間、有精力逛，總能有所收獲。

最早的時候，在濟南，美術班的老師有一次煞有介事的拿出一個爛了邊角的土罐給我們當靜物，叫我們猜它的價格是多少。我們七嘴八舌的猜測，他最后說3塊。他趕早上的英雄山古玩市場買的，擺攤的老大爺報價8萬多，最后老師花了3塊人民幣。我和幾個要好的同學計劃起早很多次，想感受下侃價淘寶的感覺，都未果。

還有一個舊友老譚，年輕小有為，每次見他都精力充沛渾身上下充滿正能量。我說，你的人生有消停的時刻么？他說，當然有。不過你知道我是如何化解的么？他說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最愛做的事就是逛古玩市場，換上大汗衫拿上一個大水杯子，把車停在市場附近，晃晃悠悠的瞅著那些擺攤的神奇老大爺們搭訕。隨便拿上個器皿老大爺們一般都報價幾萬幾十萬幾百萬，然后虔誠地問出自哪個年代，有什么故事，老大爺們吹得天花亂墜的，吹上半個鐘頭，口都干了，然后遞給老大爺煙，兩人一根一根地抽，然后從大水壺里給老大爺再續點水，最后花幾十塊買下。他說這個過程超爽的，在編撰的故事里遨游，在明知道戰果的情況下享受著這一切。

后來我也試圖嘗試過。

比如在忠義市場。

在大研古城從四方街去往木府方向，有一條小徑，一些當地人在販賣新鮮的蔬果，沿著往里走，儼然另一個世界這就是忠義市場。

市場很大，各種攤位按品類劃分區域，有銅器攤、肉類攤、水果攤、水產攤、蔬菜攤、雜貨攤……各式各樣你認識的或者從沒見過的東西讓人眼花繚亂，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地里長的，吃的喝的用的玩兒的無所不有，物質極大豐富，實在想不出來缺什么……那些從土里來的，水里來的都以最生鮮的方式呈現著，而那些生活所需的勞動工具們，鐮刀三叉等勞動工具，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具，干雜貨，新鮮蔬果也以一種最原始的狀態呈現著。還有野山茶花、新鮮薄荷、板藍根、韭菜根、青蛙皮（一種野生植物）、藥材、各式銅器等等。在這里的市場里，會看到太多與小時相關的物件，哪怕是小時候在姥姥家灶頭看到的刷碗的絲瓜瓤子，爺爺犁地的鏟子，都能在這里尋到，真心覺得連著空氣都回到了那個年代。當然，還有那些隱在街角的古玩店。

女人占了整個市場的主流。身著披星戴月裝，頭戴藍色的帽子，背后背著背簍的納西女人，是市場里面獨特的風景。而穿梭在古城當地居民中間，一抬頭就能看見藍天下的雪山，白得刺眼，站在市場中央，這時候，一切俗事都被凈化，不過一低頭，滿眼的活色生香，向他們詢價砍價，冷不丁的會淘到一些心儀的物件兒，抱著物件們回去熙熙攘攘的古城小院，穿街走巷，又這么的生活。

比如在白沙。

白沙是麗江目前最原生態的古鎮，吸引了不少老外和背包客。在不大的小鎮上，有不少賣古玩的商販，不過很少有人下手，也許是因為不識貨，也許是因為贗品。每次去白沙，中心街上最有特色的便是長長的古玩攤子。

通常去白沙，都是踩著單車從束河出發，奔著左手的玉龍雪山一直走，穿過一段顛簸的石板路，沒多久就到了白沙的門樓子。過了白沙供銷社，就是各式各樣的古玩店和古玩攤子了。

最大戶的那家是個洛陽的大哥，他有好幾個鋪子。第一次和美國佬莫扎特過去的時候，他熱情地給我們推薦他那顆網球大小的夜明珠，十二萬。我們看上的是一個仿青銅的法器，莫扎特討價還價，他死活不應，于是我便賭氣說：不在你家買了，反正又不止你一家賣。不歡而散。于是我拉著莫扎特便往白沙壁畫的拐角方向走。果然看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物件，便大叫老板招呼。可不曾想洛陽大哥表情即刻刷新，\"來咯\"滿臉笑容地跑過來，可還是一分不少。然后我又往前走了一家店鋪，大哥又微笑湊來……如此三番，大哥說，姑娘你別往前走了，這一排都是我的……

于是，最終還是原價買下那只仿青銅的小法器，送了一個夜明珠。

呃，好大的一個夜明珠。

后來和洛陽大哥混熟了，每次去白沙都大聲的互稱\"老鄉\"，還熱情地邀請我喝茶。我看著他長溜的古玩攤子，都一個個那么幾十幾百萬的，便問他，麗江的陽光那么烈，你不怕這些東西曬壞曬褪色么？他認真的告訴我，很多東西越曬越值錢，比如那些老繡片，太陽曬得越厲害，繡片越舊，老外越喜歡。

比如在大理。

大理除了有人民路洋人街，還有一條有意思的博愛路。博愛路有數不清的古玩店，藏在街角邊門廳下。挨著紅龍井不遠，便是赫赫有名的古玩街了。很多人慕名而來，買的賣的五花八門。

來大理那么多次，卻只逛過兩次，因為它每逢周六才會有。第一次是偶然趕上，琳瑯滿目地擺在那，還有一些用牛皮紙或報紙包著的物件兒，我問為何要用舊報紙包東西時，攤主認真地告訴我說，這是防止它們\"說話\"，說了話就不好守了。聽，攤主的語言實在鮮活而又幽默。我隨意拿起一件古玩，便會引來攤主的滔滔不絕。其實，他知道我不可能買的，正如我清楚他所講的大多是種杜撰。一顆珠子2千多，那一堆堆的蜜蠟珊瑚至少有上千顆，隨意的散放在地上，會不會有人像《瘋狂的石頭》里的黃渤一樣，拿了就跑呢？

路人們走馬觀花地看著，徒留攤主枯坐著，守候一份冷清。偶爾會有幾個游客駐足，隨手拿起幾件舊物裝作內行似的端詳一番，問問價格，一直問到攤主懶得回答。真正能讓攤主打起精神的，往往是那些老客。他們來了就直接蹲坐于攤前，向攤主扔過一根香煙，做好了長談的準備。攤主心中竊喜，因為他知道，那幾個玉扳指、老煙嘴今天終于要尋到買主啦。

當然，古玩街也有特別招人的攤子，經營著古玩，也經營別的，像個雜貨攤。攤子上擺著水煙袋、舊糧票、紀念幣和毛主席像章等，蜜蠟、牛骨、翡翠、琉璃放在一個帶玻璃罩子的大匣子里，至于其它比較珍稀的古玩呢，通通裝在一個鐵皮箱子里。鐵皮箱算是絕妙的道具，一邊吊人的胃口，一邊等待那些大買主。忙累了就端個大茶杯，騎坐在箱子上歇息。

瞧，云南這樣的地方多了去了。

大研古城的忠義市場的小巷子里有，昭慶市場的拐角里有，象山市場里有，金甲市場里有，大理古城的紅龍井拐角有，哪兒哪兒都有。那些舊舊的物件兒在云南特有的陽光下，安然的存在著，等待著你這個有緣人。

后記：

突然想起我那條\"名貴\"的綠松石項鏈來。當年和十三剛到拉薩第一天，就跑去八廓街兩邊最大的長廊里溜了一圈，挑了一條最大最重的綠松石，十三鄭重地掛在我的脖子上，說，“就當哥送給你的了，你就要靠這條名貴的項鏈在拉薩打天下了”。

回到仙足島的家庭旅館，新朋友毛毛鄙夷地翹著蘭花指說：哎呀，還真有人把八廓街那條藍漆水泥珠子買來了呢。我們都在古玩街上瞻仰了有半年了。

是啊，才八塊錢。

在拉薩混跡的三個月，每逢有\"正式\"場合，無論我穿的是藏服還是運動衣，裙子還是仔褲，我都帶著那串沉甸甸的大的離譜的綠松石。出藏的時候也帶到香格里拉，帶回麗江，被一開店的朋友強行摘下，掛在店子正中作為鎮店之寶。每逢人問起，她便也能不動聲色的編出故事來，天花亂墜，從瑪吉阿米到六世達賴，從一米陽光到玉龍第三國，并且每次都不一樣。

后來聽說居然被人高價買走。

懷念十三，懷念那些說和我逛古玩市場，卻從未實現過的人。

2014年春迷子于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