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盡來世的煙花

“媽媽，拿……拿……”一個小肉手揮舞著，圓滾滾的小身體在大人腿上蹭來蹭去，肉嘟嘟的小嘴巴一張一合的，特別可愛，哼哼唧唧地撒著嬌，另外一只手死死拽住大人的衣褲。

“乖乖，聽話，放開媽媽……”

“媽媽，寶寶，抱抱、抱抱……”小腳丫也抬起來往女人身上蹬去。堅決霸占媽媽！

“乖，媽媽得去上班了……”

如此幾番“肉搏”，是我半年前經常聽帆帆描繪的上班前場景。

帆帆，我對桌的姐妹，一個一歲多小奶娃的娘親，一個歡樂又愛多愁善感的大齡“兒童型”女性。

很多人肯定問，怎么這么說呢？呵呵，其實還好，只是第一次接觸之后被她的活潑可愛驚訝到了，后來，就演變成為今天的模樣——說話喜歡配合肢體語言，而又在遇到正經事時迅速變臉的雙重性女性。

讓我和薇薇經常說起來就是“一陣兒一陣兒的”，一陣兒歡呼雀躍似沒有長大的孩童，一陣兒又像一雙高跟鞋都能將萬物踩在腳下的果決女王。

很多人都想象過帆帆的愛情應是對酒當歌，轟轟烈烈的。可事實上她的愛情卻完全沒有“忽冷忽熱”的癥狀，當我知道她的故事的時候，我唯一的反應是：“就這么簡單？”然后她嘿嘿傻笑：“對啊，就這么簡單！”

簡單到我甚至嘴巴微張了足足一分鐘，不為無聊，只為感動。

她的初戀，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只有那一個名字。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中，在婚戀價值觀如此開放的紛繁社會中，唯一，是多么的難能可貴……

偉，她愛人的名字，一個被她反復說了很多次的名字，自然流暢的吐字，三句離不開的無意識，讓我們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字，早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

帆帆說，偉追她的時候是很有策略的。

當姑娘時候的帆帆，比現在還瘦一些，現在依然修長的身材，那時候更加青澀柔美。偉打聽到帆帆似乎對談朋友的事情不太上心。可是偉深深喜歡上了，他開始一點點想走進帆帆的心。可是事與愿違，似乎偉一次次的“無意”出現，都沒有“引起”帆帆的注意。不愛說話，性格沉穩內向的偉犯了難。

“要不就算了吧！”朋友甲勸道。

“要不就直接說了吧！”同事乙建議。

“要不我幫你去傳個話？”哥們丙都已經坐不住了。

帆帆每次說到這里都哈哈大笑：“我是真沒有注意過他，可是他的朋友們都快急死了！而他又都不同意那么做，怕傷害我。于是就那么在我周圍轉了3年——以朋友之名。”說完，表情得意而又心疼，還帶有一點點羞澀的低聲說：“早知道，那3年我早答應他了。”

后來便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感動。帆帆說，我就是個石頭，也被他那種傻子般的堅持感化了。在遠離父母的邊關小城，在男性占絕大多數的邊疆軍營，一個女孩多少有些不太方便。而在每一個尷尬、無聊或害怕的時刻，偉都會像上了發條一般的鬧鐘那樣準時準點地出現。一次是碰巧，兩次是偶遇，那么三次呢？四次呢？帆帆終于在第無數次之后，抬頭問他：你怎么總是能那么及時出現啊？無心的偉忙著手里的活，順嘴說出來：“喜歡才會注意啊……”然后突然住嘴，看著帆帆。兩人臉都紅了，心意相通，不必再言明了。

“所以，我們沒有誰給誰表白啊，就那么在一起了啊！”帆帆看著我，說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跟看怪物一樣看著我：“為什么非要表白啊？”

是啊，如果真的入了心，何須表白這多此一舉呢？

本以為，順理成章便是今日的帆帆，結婚生子而已。可是這才是開始，后面的生活波折得讓人咋舌。感慨生活對唯一的考驗總是不過癮一般，喜歡設計一些溝溝壑壑讓兩個拉著手的人一起去爬。

正當帆帆剛剛體會到愛情的美好和甜蜜，偉也終于覺得多年所愛可以得償所愿的時候，帆帆的工作調動了。這對于兩個年輕人似乎有些震驚，有些意外，也能無條件地接受——“我們都是軍人么，哪兒需要就去哪里，也沒啥好說的。”后來和偉聊天說起來，偉依然想起那個時候就眼圈微紅：“只要帆帆去了能照顧好自己，我沒什么好說的。”

可是那時候的帆帆心卻大得很，“我就那么一蹦一跳地上了火車，當時真不知道兩地戀愛那么讓人糾結。”帆帆談到這里就嘿嘿笑，總是有些不好意思。

“沒想到，他幫我把行李放在架子上，我正準備笑嘻嘻地說讓他別難過的時候，他就低著頭不吱聲了。我一看嚇我一跳，他這么多年都沒有哭過，那次拉著我的手哭得特別難受。”帆帆說到這兒，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揪著面前的紙。聲音低沉，鼻子一吸一吸。

“后來，我們兩地了三四年才結婚，這幾年里，也有人勸我放棄，也有很多好心的人想給我介紹一個本地的，說那樣會讓我嫁得更好。可是我真的不想要。雖然我們隔得遠，可是我們能打電話啊。至少比沒有電話沒有手機的時代好太多了。”帆帆抬起頭，被濕潤過的眼睛水亮亮地看著我。我突然明白，這個女人是多么的堅強和執著。三四年，幾句話一起帶過。經歷過的人都明白那種艱辛和等待。歲月的磨耗如同附著在心臟上的血蛭，日夜吸吮著你的年華，而吐還給你內心的只有寂寞和偌大的空洞。

我問她：“真的沒想過再找一個？”

她笑：“我的愛很奇怪，有的人像摩天輪，可以走一個來一個。而我的愛如同煙花。上天了——嘭——炸開了——一世絢爛，就愛一次，愛一次，一輩子。”然后看著窗外枝繁葉茂的楊樹，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明媚而柔和。她回頭問我：“煙花散了，心給了，你能讓它回來嗎？”

忽的就明白了。有的人，愛起來的感情似油畫，東一筆，西一筆。雖然一生過去大半，回首望是一片濃墨重彩，卻不過重形不重意。而帆帆的愛，似那潑墨的山水，下筆之前要日日望去，等胸有成竹了，方能大毫一揮，一筆下去便已經成形結束，而意境早就出來了，不在畫中，而在畫的人。

如今，帆帆已然有了自己的小家。她和偉的女兒也已經開始咿呀學語地見到我們打招呼。可偉還在那個邊關小城，一年只能來看一兩次妻女。

探親結束，幾家人一起團聚送偉回去。我們都開玩笑問偉怎么修來這么好的福氣，找到了帆帆，還生了個那么可愛的小寶貝。帆帆大笑著捂著偉的嘴不許說。而小寶貝也揮舞著小手叫著“爸爸、爸爸……”幫著媽媽助陣。而偉突然斂起了笑容，深情地拉下帆帆捂著他的手，握在手中。

“帆帆，我給不了你錦衣玉食，也給不了你豪宅跑車，甚至日夜陪伴都做不到。但是我永遠愛你，我把我的心給你。而你，可愿為了我燃盡來世的煙花？”

嘭！煙花上天，滿天絢麗。

帆帆緊緊抱著偉，幸福而滿足，“我愿意。”

一世結緣，代代相戀。輪回中，為你燃盡我全部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