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鐲情懷（外一篇）

作者簡介：羅利仙，1975年出生，姚安縣適中鄉(xiāng)三木村人，楚雄州作家協(xié)會會員，發(fā)表作品多篇，散文集《夜里清香》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現(xiàn)在楚雄市彝人古鎮(zhèn)從事個體經(jīng)營。

我不愛吃，我歷來都是最愛美的，小小年紀，就很喜歡漂亮的衣服首飾。我的衣服從小都是姐姐精心挑選，可是首飾一是因為家里窮，買不起，二是即使買得起，家里管得非常嚴格，連指甲油也不許染，就只能是看看畫報、電視電影上的演員、明星佩戴的了。直到我十九歲那年的冬天，不再念書的我偷偷跑去扎了耳洞，我才有了一對小小的耳釘?shù)氖罪棥?/p>

我總覺得缺了什么，直到二十歲時到圖書館看書，在一本《大眾電影》上看到著名影星鞏俐穿著一套滿清末期的戲裝，手上戴著一只翠玉的手鐲，那只手鐲水水的潤潤的，配著她的衣服，好像在訴說一個美麗的故事，我這才知道我為什么總感到自己缺少什么。是的，我缺少一只手鐲，一只翠玉的手鐲，也像那一只手鐲一樣，水水的潤潤的，一定也會有一個個美麗動人的故事。

可是，家里蓋房子的債務剛剛還完，我打工的工資很低，每個月只有三百塊錢，像那樣水水潤潤的翠玉的手鐲最少也要三四千塊錢，所以，我一次次到商店里去看手鐲，一次次依依不舍地離去。

一天，我在街頭看到了一只手鐲，黃紅色的，銅手鐲，因為腸胃不太好，聽母親說過，銅手鐲可以辟痧，所以，我經(jīng)過討價還價花了三塊錢買了一只銅手鐲。可是，上班時不許戴首飾，而且，雖然暫時還買不起翠玉手鐲，我的心里還是想著買一只翠玉手鐲，所以，那只銅手鐲我很少戴，她始終只是三塊錢的銅手鐲，冷冷的、硬硬的，就連顏色也有些銅臭味，而且對我的痧癥一點也沒有取到治療效果，所以沒幾天，那只銅手鐲就被我打入了“冷宮”。

五年后，我找到了一份自己非常喜歡的工作，在一家藥店里，做藥品銷售，工資雖然不高，但也有些穩(wěn)定。我省吃儉用地攢錢，買自己喜歡的衣服，實現(xiàn)自己這個有些奢華的夢想。

第二年的新年，我下班后來到了我們家鄉(xiāng)最好的那家超市，因為是新年，很多商品都打折，包括我夢寐以求的玉鐲，價格還是很貴，經(jīng)過仔細挑選，我選了兩只，一只是寬寬的帶了一小截翡翠的漢白玉手鐲，另一只不寬不窄，只是顏色不是翠綠的，帶著點郵綠色，但是沒有雜色。賣手鐲的營業(yè)員逗我：“喜歡就兩只手鐲都買下來吧。

我笑道：“沒錢，不如你幫我參考參考。”

她笑道：“我覺得你比較清秀，更適合綠色這只。”

我仔細想了想，我確實更適合油綠色這只手鐲，白色那只雖然很漂亮，但是，我們的一位同事戴著的手鐲和這只一模一樣，我買了和她相同的，豈不說明我和她的品味一樣嗎？我就是我，我不要和別人一樣。我最終選了郵綠色那只玉鐲。選回去后，朋友們都說很好看。

可是，去年的火把節(jié)，因為生意比較好，我忙著招呼客人，下樓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上滑了下來，我的臀部受傷了，手也磕在樓梯扶手上，我的玉鐲磕得四分五裂，客人們忙著來問我的傷情，我又羞又痛又心疼，忙讓客人回去用餐。我干兒子幾次都想重新買一只玉鐲送我，都被我愛人以價格太貴制止了。我的玉鐲雖然摔碎了，臀部也摔傷了，但是，有客人的關心，有親人的疼愛，我并不覺得痛，只是，我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玉鐲讓我的手，我的心空落落的。

每一次逛街，我都要到玉器店里去逛逛，可每一次都是空手而歸，看中的玉鐲有很多，但是都很貴，稍微好一點的都要好幾百甚至上千上萬，我想：就是有錢買了，磕碎了豈不可惜？

今年的元宵節(jié)晚上，我又到了一家玉器店，我看了好多玉鐲，看中了一只也是帶著點油綠色的寬寬的玉鐲，就試了試，不試還好，試了連我的手都取腫了都取不下來，雖然有一條黃褐色的瑕疵，可也因為這條瑕疵，價值七八百的玉鐲我只花了兩百八就買到了。從那天起我的手上心里不再是空落落的了。

今年我的生日那天我又到一家玉器店去閑逛，無意中又看上了一只寬寬的白色的水磨玉手鐲，回來后和愛人說起他讓我去買了回來，為生日禮物送給我。就這樣，我擁有了兩只玉鐲。

愛人笑道：“這下你不會再買手鐲了吧？”

我笑道：“當然還會買了，我還差一只翡翠貴妃鐲，一只水晶鐲，一只銀鐲子。”

愛人嚇得扭過頭去：“懶得理你。”

我笑了，這就是我的手鐲情懷，圓圓的玉鐲代表著我的青春，橢圓形的貴妃鐲是我幸福的家，銀手鐲是彝家女兒的嫁妝，而晶瑩剔透的水晶鐲又是每一位女孩子美麗的夢！

永遠的老二

“做老二好啊，上面有人罩著，下面有人托著。”

說這句話的是我的大哥，我們家的老二，他說這句話時一臉的幸福與得意，讓我也有了些得意。

在我的眼中大哥是幸福的也是家里的寵兒，也許是上面有人罩著下面有人托著的緣故。父親說大哥有福一出生家里就分到了好多的糧食，他從小聰明伶俐、頑皮可愛，極有人緣，特別深得奶奶的喜愛，

家里窮，住房擠，大哥大了些后常由父親帶著到父親工作的學校生活，父親上一會兒課看看大哥平安無事又再繼續(xù)上課。父親的學生很喜歡大哥，常從家里帶一些蜂蜜核桃給大哥吃。父親說他一個星期帶大哥到學校附近的小餐館里美餐一頓，所以我和二哥常說大哥的好身體得益于那些蜂蜜和核桃。

姐姐和大哥上學時就要幫家里做農(nóng)活和家務活，姐姐八歲就會做飯，母親說他們姐弟倆放假砍的柴禾夠用一年。父親說大哥藝高人膽大，我們家的煤總是比別人家的大比被人家的好，我想一定也比別人家的多，父親說大哥不顧生命危險動作又快有好幾次都差一點被飛滾下來的煤塊集中，幸好大哥手疾眼快躲過了那一次次劫難。

二哥說因為家里窮，紅糖都是被母親藏在米柜里的，想吃了他只敢偷偷地咬一口，大哥總是拿一盒，母親見了二哥的牙印總是會罵小砍頭的又來偷老子的紅糖吃了，而大哥拿了母親卻不知道總以為是自己數(shù)錯了。我以為那時物資缺乏，經(jīng)濟好些了他就不會喜歡吃糖了，可去年我干女兒從老家買了些熬糖來我讓大哥帶回家給母親吃，大哥一看是熬糖大喜：“熬糖啊！老奶奶最喜歡吃糖了，她牙不好，吃多了要上醫(yī)院的，不能她一個人吃，我來分，老大一塊、我的一塊，你的也留一塊。”

我笑道：“我的倒不用留，留給老媽吃。”

他小眼睛一瞪：“哪能好東西一人獨享，人人都吃才好吃。”

我不知是為了什么，在姐姐和大哥面前總有些羞怯，和二哥要要好些，但每次二哥把我逗哭了都是大哥來哄我，都是大哥來替我吹我受傷的手指。只是大哥很忙，聽二哥說他的球藝非常的精湛，特別是足球更是踢得特別好，有好幾次還被鄰縣的邀請去參賽。我和二哥都認為大哥特別適合去參軍，或者是去體校，可是因為父親的正直身體政審都合格的大哥與軍營與體校擦肩而過，不過我和二哥卻認為這不是大哥的損失而是軍營和體校的損失。

大哥忙常常不在家，我常常跑到他的房間里尋寶，在他的房間里我看到他畫的素描，是一位斜倚著自行車衣著時髦的漂亮的女郎。我在他的房間里看到了瓊瑤的小說《昨夜之燈》、《問斜陽》、《一顆紅豆》、看到了吉他、看到了一些很漂亮的女孩子的照片、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裝在精致的小鐵盒子里的香噴噴的雪花膏百雀羚，我偷偷地擦了一點在手上，滑滑的非常舒服，我想要是我也有這么一盒就好了。常常我把他的藏書看完了還回去了他都不知道。

一次我聽到母親和她的朋友閑聊問起了母親大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母親嘆息了、我們家窮誰會看得上我們家啊！二哥告訴我大哥有一位非常漂亮名字也非常有詩意的女朋友，我有些得意，因為，我的大哥高大瀟灑帥氣、舉止穩(wěn)重大方得好像一個王子，他這樣的人都找不到女朋友誰又找得到女朋友？更何況我的大哥多才多藝，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素描、彈得一手好吉他、他雕的雪雕惟妙惟肖，如果那個女孩子不找我大哥是她有眼無珠。母親的擔心是多余的，我十七歲那年有了嫂子，我的嫂子不是大哥房間里那些照片里的女孩子，名字也不是特別有詩意的，可是我的嫂子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愛笑溫柔賢淑、又做得一手好菜，我很喜歡她。所以當時嫂子家只有姐妹兩個要大哥上門入贅，母親舍不得，一向不愛多話的我勸母親：“媽，就讓大哥去吧，他在家也好出去也好只要他心在家里就都是一樣的，不要讓他們像孔雀東南飛了才好。”

果然我沒有看錯人，我找到了一位好嫂嫂，大哥和嫂子結婚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二十一年了，別說是嫂子，就連嫂子的家人和我們也沒有紅過臉，我們相處得一直是一家人。

我總覺得大哥對自己的兒女有時有些嚴厲，一次，他讓侄兒和他去辦事侄兒一時沒趕來他等也不等騎著車一溜煙就跑了。然而家里只要有事，只要給他打個電話，不一會兒他就回來處理了。在姐姐和大哥的一手操持下，家里有了雪白的墻壁，有了平整的廳花板，有了光滑的地板，有了寬敞整潔的廚房，有了不怕刮風下雨隨時都可以用的衛(wèi)生間，有了電視、洗衣機。

大哥二十八歲從印刷廠里辭職自己創(chuàng)業(yè)，開始因為位置不好生意一直很清淡，直到半年后換了地方后生意才開始有了起色，可是原來的設備老化更換新的又要花好大一筆錢，經(jīng)過再三思量大哥回家找到父母請他們借錢更換設備，父親開始覺得數(shù)額較大不敢答應，經(jīng)過大哥的再三分析終于答應籌款。事實證明大哥的策劃是對的。經(jīng)過多年的拼搏，大哥建起了一棟三層高的小洋樓，還在楚雄買了一套三室兩廳的住房，我的侄兒侄女也從家鄉(xiāng)轉到楚雄念書。

父親五十九歲時因中風病倒了，是大哥抽空趕來與母親一起攙著父親學會了走路，那時母親在醫(yī)院陪護父親，我在家里做好飯菜送到醫(yī)院給父親母親，可是我不會燒大鍋火是大哥教會了我燒大鍋火。

我二十四歲因為一場意外的車禍住進了醫(yī)院，姐姐二哥聞訊趕回來看我，大哥遠在外地聽到此事也趕了回來，他與朋友抬著我的擔架與我四處檢查，還與我的主治醫(yī)生成了好朋友。

因為生意難做，大哥不得不關了他們的打字復印店，由于暫時沒有合適的項目，他常常獨自對著電腦冥思苦想徹夜未眠，對此父親母親很難過，大哥安慰父親母親“爸媽不要難過，你們的兒子最有福，房子有了，還有點結余，生活還是可以過得去的。”

父親母親雖然擔心也只得默許了大哥。

大哥很喜歡逗父親母親開心，一次父親換了干凈衣服修了面，整個人看上去帥氣清爽，大哥剛好也回去看到了笑道：“老爸看上去”

我笑道：“很帥是不是？”

大哥笑道：“帥倒是不帥，只是看著順眼些罷了”

其實大哥并不知道，我也非常喜歡逗父親母親開心，父親在刷牙，我會狡黠地問父親：“爸你在刷獠牙嗎？”

父親總會回答我：“是。”

我會繼續(xù)逗父親：“那馬臉洗了嗎？豬蹄呢？也洗了嗎？”

等到父親反應過來，我已經(jīng)得意地笑著跑開了。一次母親吃熱了嘴唇上長了一個泡，母親問我可以擦紫藥水嗎？我回答母親可以的，可是當母親擦了一點我總覺得不好看，就建議母親整個嘴唇都擦滿紫藥水，母親居然聽從我的建議把整個嘴唇都擦上了紫藥水。我一看偷偷地笑了，那時電視上正在熱播《藍色妖姬》，母親雖已不太年輕了，但這樣一來非常時尚。正得意間，大哥回來了看到母親的紫妝嚇了一跳：“媽你怎么了？”

母親笑道：“吃熱了，嘴唇上長了一個泡，我擦了一點紫藥水。”

大哥笑道：“快擦了，會嚇死人的。”

母親笑著擦掉了嘴唇上的紫藥水。

一晚天很冷父親燈也不開縮在沙發(fā)里看電視，大哥回去看到了笑道：“老爸冷吧？燈也不開，我買回來的取暖器呢？”

父親道：“我不冷。”

大哥坐下模仿父親的樣子：“老爸，你看你是這樣的，都冷得縮做一團了”

說得父親、母親和我都笑了。說完他跑進父親母親的房間里取出了取暖器，并開到了最大。我們熱得受不了了要關了，他的小眼睛一瞪：“這樣才暖和。”

他一走母親趕快關小了取暖器。我的心里暖洋洋的，這就是我的大哥，他的愛就是這樣炙熱，讓人有些受不了，但是離開了又非常非常地想念。

去年父親住院，大哥回去照顧，母親說大哥帶著他們哪家的餐館的早餐好吃就去哪家吃，父親總說他牙不好吃不動，大哥告訴他吃不動味道含淡了吐出來。

一天大哥來玩帶了兩位朋友來，他得意地介紹道：“這是我們?nèi)值埽@位是老大，這是老三，我是老二。”

我詫異地笑道：“你不是已經(jīng)有了三兄弟了嗎？”

他笑道：“那三兄弟，第一個三兄弟，我們就這樣只結三兄弟，多一個也不要，要結也行重新結。”

我知道他的第一個三兄弟圈，他的兄弟有兩位的家人和我們家十多年的老朋友，老大比大哥大一歲，老三比大哥小了七歲，大哥排行老二，我笑道：“為什么你總是老二呢？”

大哥笑道：“我就喜歡做老二，做老二好啊，上面有人罩著下面有人托著。”

是的，做老二好啊，上面有人罩著下面有人托著，不信，你們看我的大哥，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