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毛腿

他有一雙令兵們羨慕得要命的好腿，這倒不是說他的腿長得如何如何的修長或肌肉一塊是一塊。從美感的角度出發(fā)，他的腿太大眾化，沒有耐看之處特別之處，兵們是對他的雙腿能夠健步如飛賞識不已。這讓他在跑5公里時風光無限，讓兵們羨慕得要命。

他在家時是搞中長跑的，不算大的比賽參加了不少，每回得的名次也不差，所以到新兵連填表時，他在特長一欄大大方方地寫下了“中長跑”。這時候，他還不知道部隊有個5公里的訓練項目。沒當兵前，每天早上有早起跑步的習慣，不多，也就是10來公里。耐力有，速度也不缺。

進了新兵連，不行了，早起了打掃衛(wèi)生可以，跑步?jīng)]門。一來人家在干活，他去跑步，怎么也說不過去；二來新兵連營區(qū)操場就那么大，一圈才300來米，怎么跑法，又不能像在家時上馬路跑。沒辦法，早起撒腿就跑的習慣只得歇菜。和那些長跑好手比起來，他算是慢的，可到了部隊，比他快的找不到。5公里越野，新兵連里的新兵是最怵的，他根本不當回事，跑就跑唄，一路打頭，到了終點，仍覺著這癮沒過足。頂多，也就是打了個秋風。他回頭瞧瞧兵們，大多面露痛苦，腿下打飄，真比走一趟二萬五千里長征還艱難。

平日里，兵們聽說要跑5公里越野，就好似大禍臨頭一般，他心里喜滋滋，又可以打回牙祭了。當然，他也想在跑5公里時出點彩頭。

5公里越野在新兵連訓得并不多，只是作為一種輔助課目存在的，真正上規(guī)矩是在下連后。好嘛，5公里越野成了家常便飯，一天少不了一回，要是備戰(zhàn)大比武或迎接考核前，早晚都能溜上一回。兵們全副武裝，連水壺里的水都灌得滿滿的，到了終點線，除了有人掐表，還有專人檢查裝備和水壺里的水。誰要是丟了裝備少了水的，搞不好就要重跑一趟。

許多兵在上陣前，不停地自己給自己拼命打氣，還得弄點咖啡什么的加勁，準備活動更是少不了，他無所謂，隨時都可以啟動，從沒兵們那么多事兒。兵們呼呼啦啦地過了終點，成績多少，不管了，就地坐下躺下，個個喘粗氣，以自己的方法解乏恢復體力。在短時間內，原先頗有戰(zhàn)斗力的隊伍，這會兒和殘兵敗將差不多了。他就不同了，幾乎是臉不變色心不跳，有說有笑，就像飽食了一頓大餐一樣。新兵的時候，他跑下來離開人群溜溜放松放松。成了老兵后，他沖過終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抽煙。5公里后一支煙，爽?。〔贿^也就是他這樣的。換了一些兵，嗓子眼早冒火了，水都喝不夠，哪還能讓煙熏。

5公里越野在平常訓練時，是提高兵們個人的奔跑能力，到了比武考核時，得以團體最后一名計算成績，原因很簡單，在實戰(zhàn)時，奔襲到達作戰(zhàn)地，一個兵不頂用，得全班全連的到達才行。班里連里，總有人跑得快有人跑得慢，既是一個作戰(zhàn)整體，互相幫助少不了。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跑得快的要幫跑得慢的扛槍背裝備。這些活兒，他不干誰干？到了比武場上，他肩頭上少則一兩支槍，多則三四支槍，就這樣還不墊后，仍在靠前的位置。這時，他先想到的那些跑得慢、在平時又和自己有些疙瘩的兵，接過對方已覺著是座山的槍，什么也不說。就這個小動作，一趟5公里下來，倆人又和好如初了。這時候，他發(fā)現(xiàn)，5公里還是人際關系的潤滑劑。以前，他只知道跑，一個勁兒拼命跑，跑在最前面，把所有的人比下去，是最過癮的?，F(xiàn)在不了。能幫著那些跑在后頭的兵加快點速度，鼓勵他們堅持越過終點，也是件挺快樂的事。

對5公里，兵們大多敬而遠之，視為洪水猛獸。你干部說什么都行，千萬別說：“來個5公里?！睂@些兵而言，讓他們多來一趟5公里，是最嚴厲的懲罰。他剛好相反。班長干部沉下臉批評他，他半真半假地說，得，我知錯了，要不罰我弄趟5公里？瞧他說得輕松，好像跑個5公里能讓他舒坦似的。不過也是，對他來說，站在這兒挨批，哪有跑一跑出出汗舒服爽氣？要是換了別的兵，情愿被訓得灰頭土臉的，也比跑得沒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