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剛過,我隨軍區機關工作組下連當兵鍛煉。不知道是組織部門有意安排還是巧合,把我分到了32年前入伍時的老部隊當普通一兵。
旅政委帶我參觀完連隊內務后,又把我領到旅榮譽室,滔滔不絕、如數家珍般地介紹這支部隊自誕生以來取得的輝煌。我邊聽邊看邊問,油然產生一股自豪,同時多多少少又有點慚愧。我原來怎么不知道呢?真沒想到,我的老部隊前身是一支抗日聯軍,是唯一一支和美國、蘇聯兩個超級軍事大國交過戰并取得巨大勝利的英雄部隊。
在掛滿各種大小不一、顏色斑斕的錦旗、獎狀中,我看到了一幅已經發黃了的老照片。正是這張照片,好似舞臺上的魔術師,又好似影視劇中的時光隧道,把我帶回到了20世紀80年代初當兵時的景象。
脫掉棉襖換上軍裝走出村子的時候,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歡送,是母親的一再叮嚀,是父親期盼的眼神,是鄉親們的希望和祝福。先是從公社乘卡車到縣里,然后坐悶罐火車,再換乘卡車,在一個漆黑的夜里到達了部隊。我們近200名新兵住在用麥草鋪成的大通鋪上。經過半個多月檢疫后,才搬進老兵剛剛蓋好的樓房里。
營房坐北朝南、整齊劃一。營房大門兩側是寬大的訓練場,正對著大門、也是全團最高的5層樓建筑是團部。團部兩側分別是一、二、三營和團直屬連。團部北面是禮堂,再往北是衛生隊、汽車連、馬廄等保障分隊。我所在的三營部無線通信班8個人,住在一間放了4張上下床的房間里,每人一床被褥,一件舊大衣,一個馬扎,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設施。北風呼嘯的季節,副營長弄塊塑料紙從外面把北窗封上后,房間里才稍有點溫暖的感覺。樓里沒衛生間,大小便都要去離宿舍500米遠的露天廁所,夏天臭冬天冷。白天是高強度的訓練,晚上沒有電視看,要么集中學越語、讀報紙,要么坐在馬扎上看書、寫家信,一個月最多能看上兩場電影,遇到雨雪天或者是跑片子的車壞了,有時一場也看不到。印象最深的是吃飯。新兵連排隊進飯堂,輪到自己打飯時,下手就是一大把,最多時一次可以抓4個大饅頭,狼吞虎咽吃完再去打時,筐子已空。精糧不夠吃,連隊換來一些粗糧搭配,才填飽肚子。
新兵集訓結束下連的第一天上午,全團官兵集中在禮堂,熱烈鼓掌,歡迎蹣跚走上主席臺上的一位慈祥老人——全國擁軍模范、小腳媽媽趙趁妮。從演講團的報告中,我知道了劉同賓。他是我們三營七連的一名戰士,其父親、奶奶、伯父、堂哥4位親人相繼去世,為了讓劉同賓全身心投入訓練不分心,是媽媽趙趁妮封鎖了所有消息,是媽媽趙趁妮寫來了“全家都好,你不要掛念”的“平安信”,是媽媽趙趁妮用孱弱的身軀頑強地支撐著這個家庭。這張發黃的照片,就是那場報告會的寫照。
我把臉貼在展櫥的玻璃上,近距離端詳著這張照片上的每一個人,努力想把被歲月撕碎的記憶重新編織成當時的畫卷,越是卡殼想不起來。看完旅榮譽室,我回到了三營部。
早晨起床號一響,我們和戰士一樣起床,跑操、整理內務、隊列訓練……一直忙到晚上熄燈號吹響,第一天總算是熬了過去。好在有基礎,3天后,我已習慣,10天下來,微微隆起的小腹明顯陷了進去,但體力和精神頭大大好于10天前。第11天早飯后,當我準備離開時,戰士們自發圍攏過來,幫我收拾行李。不經意間,我看到臨鋪戰士小王偷偷抹眼淚,瞬間我的鼻子急劇發酸,為了掩飾窘態,慌忙頓躲進了衛生間。
白駒過隙,一晃32年。老照片里軍工自建裸露紅磚的樓房早已被一棟棟設施齊全、現代化的營房所取代,用馬拉騾馱的機槍大炮早已換裝成機械化、自動化高科技裝備,一張張幼稚可愛的娃娃臉早已被歲月刻成道道溝痕……太多太多的變化,如果不親自體驗,很難感悟到這支部隊建設發展的日新月異,但濃濃的戰友情沒變,敢打硬拼的精氣神沒變,聽黨指揮、英勇善戰、服務人民的軍魂永恒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