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狂歡

“稅收倒置”（Tax Inversion）指在某國現行稅收制度下，本土企業通過并購另一家來自低稅率國家的公司，將總部遷至海外，以規避國內較高企業稅的交易行為。近兩年來，大批美國企業通過該渠道發起巨額海外并購，之后紛紛將企業總部遷至稅收較低或幾乎零稅收的國家，此舉已引發政府和媒體的密切關注。

自上世紀80年代至今，美國已有數十起“稅收倒置”案例，多家公司將納稅申報地遷至海外。企業紛紛“外逃”，與美國的高稅率及稅收體系有很大關系。該國高達35%的企業稅稅率，不僅超過其他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成員，在世界范圍內也是較高的國家之一。

同時，美國稅法亦有大量漏洞。由于業務類型和稅務律師能力千差萬別，公司實際支付的稅率參差不齊。另外美國雖實行全球征稅，跨國企業卻不必為其在國外的盈利繳納稅款，除非把盈利轉回國內。這導致的結果是，美國跨國企業大約有2萬億美元的收入留在海外，規避了國內的納稅義務。

今年7月，美國制藥企業艾伯維（Abbvie）宣布以540億美元收購英國藥企夏爾（Shire）。合并后的公司在澤西島（Jersey）注冊，該島位于英吉利海峽，以低稅率聞名。通過此項交易，艾伯維將把稅率由此前的22%降低到13%，同時540億美元的收購金額也創造了美國史上規模最大的“稅收倒置”交易。

8月，美國快餐連鎖店漢堡王（Burger King）確認將以11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加拿大最大咖啡連鎖企業蒂姆·霍頓斯（Tim Hortons）。交易完成后，將催生世界第三大快餐集團，預計年銷售額達到230億美元。兩家公司在聲明中稱，“新的全球企業會以加拿大作為基地”。這意味著，漢堡王或將改變“國籍”，此舉再度引發美國輿論對“稅收倒置”操作的關注。

部分政界人士甚至公開呼吁抵制漢堡王。在他們看來，既然漢堡王決定“分手”，那么消費者就應該轉向那些沒有“拋棄”美國及其消費者的快餐店。美國總統奧巴馬則稱此種操作是“不愛國的稅法漏洞。我不在乎這種行為是否合法，但它是錯誤的”。頗具諷刺意味的是，“股神”巴菲特通過購買優先股，為此次并購注資30億美元。而在此前，奧巴馬一直把巴菲特樹立為美國稅務公平的標桿。

除艾伯維和漢堡王外，美國企業近來高調的“稅收倒置”舉動，還包括輝瑞（Pfizer）試圖以1060億美元收購阿斯利康（AstraZeneca），并將注冊地遷往英國的計劃。雖然這一交易最終以失敗告終，但卻使得美國政府加強了對“稅收倒置”操作的審查，并引發政商兩界和公眾對這一問題的爭論。

截至今年4月底，全球企業累計并購規模已突破1萬億美元，創下近7年來的最快步伐。而其中貢獻頗巨的當屬美國企業，后者大肆利用“稅收倒置”逃避高額企業所得稅。

事實上，美國政府對上述行為早有關注。2004年，白宮出臺政策限制“稅收倒置”交易，要求被兼并企業股東所有權的變化與之前相比至少超過20%。此舉雖然遏制了公司內部倒置，但卻給跨境并購造就新的動因。為達到20%所有權變更的目標，美國公司將兼并目標瞄準那些實行稅收優惠政策的國家地區的企業。

隨著情況的逐步惡化，美國政府再出新招。今年3月，奧巴馬總統在向國會提交的年度預算中提出進一步收緊并購交易限制。根據提案，從2015年起企業所有權變更幅度需提高至50%，且兼并后的公司總部必須設在美國。9月22日，美國財政部也公布了一攬子新措施，意在減少已進行海外并購的公司所獲得的稅收優惠，并使新的避稅行為更難操作且收益更少。

概言之，美國政府為解決愈演愈烈的跨國避稅行為而采取的新政主要包括：一，禁止美國企業向新的國外總公司提供借款，從而限制將收入進行轉移的“跳房子”貸款；二，股東持有并購后的新跨國公司股份不得超過80%，否則仍將被視為美國企業，進而無法享受外資企業的稅收優惠。此外，新政還對外企使用外資、貸款等活動做出嚴格限制，最大程度避免“假外企”鉆空子。

為了規避美國政府出臺相關封堵稅收漏洞的政策，美企大宗并購頻繁出現，在今年二季度總交易額就已突破1萬億美元，創下2007年以來最高紀錄。

業界分析認為，上述新規對已完成“稅收倒置”的企業幾無影響，而那些處于交易過程中，或正在考慮相關計劃的企業則將顯著受挫。近來持續火爆的美企并購熱潮有望降溫，部分企業的未來發展方向還將因此改變。

由于醫療保健行業在海外并購方面尤為積極，在美國政府出臺新規限制“稅收倒置”交易后，已實施或欲實施大宗并購交易的醫藥企業股價將紛紛受挫。

此外，新政還欲制止美國企業在不繳納國內企業稅的情況下獲取離岸收入，從而讓此類公司更難從事“稅收倒置”和在海外拆分其分支機構。預計未來，財政部還將陸續出臺更多政策打擊“出逃”美企。

對于打擊跨國避稅，民主黨主張應盡快在立法上有所行動，但共和黨則傾向于延后至2015年解決，以作為對漏洞百出的聯邦稅法進行更廣泛改革的一部分。部分共和黨人還表示，鑒于美國企業稅率極高，政府應努力改革稅法，而非懲罰企業。

《經濟學人》認為，美國政府當前的做法是錯誤的，加強立法限制并不能解決企業“外逃”困境，美國要做的是從根本上改革稅收制度，而不是使其更加復雜。

另一方面，盡管目前分歧猶在，兩黨均認可“稅收倒置”交易頻出是美國稅法漏洞的表現之一，應對稅法進行徹底整頓和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