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損對永嘉之學在近代的發(fā)展與繼承

摘 要：民國時期，永嘉學派以其“事功”特點“衰八百年而復興”。許多溫州仁人志士重新看到了振興區(qū)域文化的曙光。林損作為溫籍知識分子，師承舅父陳黼宸，感于局勢之艱危，以天下隆衰為己任，亟思效力于亂世，憤然寫下永嘉之作，精于事理，闡述精微，肩負起了復興永嘉之大任。圍繞林損的永嘉學派思想來展開論述，探討他對永嘉之學的發(fā)展與繼承，以期窺探出民國時期的學術思潮與永嘉之學的近代命運。

關鍵詞：林損；永嘉之學；民國時期

中圖分類號：K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03-0142-02

永嘉之學，經濟之學也。永嘉諸子一直特立獨行，強調心性事功以言經濟，唯其心性和事功相結合，然后經濟之真乃出。這一淳樸的風氣，延續(xù)傳承歷經數百年。在同光之際，國政日益松弛，民生艱困，外侮迭至，國勢衰弱，有識之士無不深以為尤，瑞安一代孫衣言、孫鏗鳴兄弟身先士卒，設立私塾，聚眾講學，倡導救國救民的思想，吸引了大批學者如金晦、陳虬、宋恕、陳黼宸等，他們利用地域優(yōu)勢，發(fā)揚永嘉思想，提倡經世致用，聲聞天下，在當時影響頗大，永嘉學風得以復興。國學大師林損師承舅父陳黼宸，感于局勢之艱危，目睹家國之岌岌，以天下隆衰為己任，強烈譴責理學之空談，亟思效力于亂世，憤然寫下永嘉之作，精于事理，闡述精微，觀點新穎獨到，是振興國民的教科書，是學術界的新標桿，對近代永嘉之學的復興有不可磨滅的功績。

一、撰寫文章，針砭時弊

林損生于多事之秋的民國時期，面對國勢“或崩以烈，或潰而腐”，他便以“拯溺援窮為志”青年時期就立志“建拔萬古勛”。民國元年初，林損擔任共和建設討論會文案，在此期間，林損撰寫了《共和建設討論會籌備國會選舉演說稿》，他認為國家到了滅亡之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人們應該“奔走呼號，廣集同志，救危亡于千鈞一發(fā)之遺”[1]800，拳拳的愛國之心充塞期間。

同年秋，林損又任《黃報》編輯，任職兩個多月，卻寫了二十多篇“針砭時弊，臧否人物”擲地有聲的論文。如《報界箴言》中旗幟鮮明地指出報界四弊：一曰“爭”，它不是爭真理，而是黨同伐異，爭一己私利，二曰“曲”，即“曲筆以阿其黨，壟斷貿名，迷惑上下”[1]782；三曰“誣”即“穿鑿事實，以遷就言論”，四曰“駁”即“巧言之誅，聞人以戮，逞飄忽之才，設兩可之辨”[1]783，林損面對報界的弊端，要求報界不可意氣用事，心術學術不可不切實講求。在《書大石正已支那命脈篇后》痛斥其野心，反駁他的繆論，認為日本侵略者破壞了世界和平之局，對于中國的侵略“是可忍孰不可忍！咄咄島夷，我不能與汝并容乎天地之間也！”號召國人振作起來，克服“內政不修，民德不興”二大病，就會使中國免于瓜分之患。林損的一生都在為國家多災多難的命運奔走呼號，直至生命的最后時刻仍作《求仁論》聲言“中國必可不亡，中國血統(tǒng)必可大興”，感情真摯，用富含激情的文字喚醒了沉睡中的國人，同時用實際行動踐行了“經世致用”這個源遠流長的思想。

二、撰寫著作，發(fā)揚永嘉思想

林損不但在報刊上發(fā)表文章踐行永嘉經世致用思想，同時也撰寫著作在理論上學術思想層面?zhèn)鞒猩罨兰嗡枷耄队兰螌W派通論》與《永嘉學派述》便是他的代表作。

《永嘉學派通論》是對永嘉之學的總結，并對其進行深化與創(chuàng)新。文中首先指出“永嘉諸子為經濟之學，在于日用尋常之間”，這就指出了永嘉之學的本質與其所以經久不衰的原因，也道出了永嘉之學的精髓。林損進一步闡述了事功與心性的關系，即“心性體也，事功用也，無事功之心性，則為無用之學，無心性之事功，則為無體之事”[2]243。同時作者從反面來論述二者的關系，“執(zhí)心性以譏事功為粗疏者，偽也；喜事功以詆心性為玄虛者，又偽也。心性之偽，誤一身以賊天下；事功之偽，禍天下以斃以身”[2]343。告誡我們要執(zhí)兩端以調和于其間，而不能偏廢其一，這對當時中國瀕臨亡國滅種之境，具有重大的現實指導意義。

《永嘉學派述》同樣是林損對于永嘉之學的又一篇巨著，其中對永嘉學派有了更為詳細的闡述，內容深遠弘闊，說理精奧圓潤。作者認為“二千年神州之學術，其最盛者有三期：一曰周秦諸子，一曰永嘉諸子，一曰明末四先生黃、顧、王、顏”[2]355，可見永嘉之學在中國學術思想史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作者認為“天下之學術，不可以一家言盡者多矣”應當“綜漢宋之長而通其區(qū)畛者”，這正是林損對永嘉學派的創(chuàng)新之處。

在這篇著作中，面對當時的國勢危機，林損為統(tǒng)治者提供了一套治國之方，書中收錄了經義論策數十條，包括經義十七篇、論三篇和策五篇。經義篇中有論王者如何治理國家，認為王者應制定法律來統(tǒng)治臣民，“達法則，同數器，一度量，論禮樂，而正人。”[2]426這樣才能“交四鄰，平百物”。也有講到義和利的關系“好義欲利之情，人之所兩有也”，不能把二者割裂開來，它們是“二情交戰(zhàn)于胸中”，承認了謀利也是人之本性，不能抹殺，告誡我們不可過分追求利益，要做到義利和諧一致，這樣世界才會太平，國家才會安定。策五篇中有論兵法之道“趙括能讀父書，而不免長平之敗；房■用古車戰(zhàn)，而有陳濤之奔，此輕言兵者也。是故古之善言兵者，必先觀天下之勢，而后議攻守之術，不知勢而議攻守，一邊吏之事而已，何足為君子之道哉！”[2]454作者舉例來說明用兵之道，天下大勢是實施用兵之術的前提，這對當時有志拯救中國，結束混戰(zhàn)的有識之士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三、融會中西

清末之際，西方列強的魔爪伸入中國，打破了中國幾千年來的天朝上國的美夢，也摧毀了一直以來固有的傳統(tǒng)理論秩序，整個社會進入了大變革時期。在這個激烈的社會大轉型下，以孫鏗鳴、孫衣言、宋恕、陳虬、陳黼宸等為代表的一批溫州籍知識分子看到了重振永嘉之風的曙光，找到了復興永嘉之學的途徑，即“融匯中西，通經致用”。林損作為溫州籍知識分子的一員，從小接受的是傳統(tǒng)國學的教育，對傳統(tǒng)文化的感情很深，面對西方文化的沖擊，他一以貫之地延續(xù)了前輩的理念——融匯中西，為民國時期中學和西學的爭辯找到了解決的方法。

1.林損對國學的保存

林損酷愛中國傳統(tǒng)國學，早慧成名，一生都在傳播國學，維護國學。林損一生著作頗豐，在政治、哲學、比較學和文章學等方面都有很大的建樹。政治方面有《政理古微》一書，哲學方面著有《倫理正名論》，諸子學方面重點放在老、莊的研究，今存有《晚周諸子試題》若干題，而講授老子時間最長，留有殘本《老子口義》、《老子集語》。在文章學方面，林損著有《中國文學講授發(fā)端》，這是他對中國大學的講義本，這是較為完整的一冊文章學著作，也是首創(chuàng)性的著作，是與北大論文的桐城派、章太炎派相抗衡的溫州學派的代表作。

林損對于傳統(tǒng)的保存，不光表現在撰寫國學著作上，從近代學界興起的新舊之爭中也可窺見一斑。新派以新文化運動者為主體，胡適、陳獨秀是新派的領袖人物。他們反對舊文學、舊道德，提倡新文學、新道德，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進行全盤否定。面對新文化如此強勁之勢，林損、劉師培等一批以“保存國粹”為宗旨的舊派也不甘示弱，成立國故月刊，其宗旨在“昌明國學，而以發(fā)揮新義刮垢磨光為急務，并非抱殘守缺，姝姝奉一先生之言，亦非故步自封，駁難新說”[3]（《國故月刊致公言報函》）。林損加入該社，并任國故的特約編輯。他組織漢學研究會，倡言復古，著有《漢學存廢問題》，洋洋灑灑數萬言，胡適和錢玄同看后亦不敢謂非，稱他為“骨董”。另外還著有《漢字存廢問題》、《天下文字必歸六書論》、《注音字母為滅漢學之原》等來反駁胡適，可惜這些文章至今尚未看到。林損熱衷于國學，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也為我國傳統(tǒng)國學的傳承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2.林損對西學的吸收

但是如果單純以保存國學來理解林損的思想，就顯得太過狹隘，既不能全面地了解林損的思想，也無法透徹地理解永嘉精神。主張學習西方學術，也是林損思想的一部分，這是林損對于永嘉之學的創(chuàng)新之處，我們可以從他在新文化運動中思想變化中看得出來。

其實林損反對白話，主要不在于文言白話形式之爭，而是擔心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遭到否定，固有倫理道德逐漸淪喪。林損在中國大學講義《中國文學講授發(fā)端》第三章文辭之否定中曾說：“白話之提倡與否，今所不論也，然要不能屏之于文之外，則似無可疑者”[4]1986，可以看出其認識有所發(fā)展，在他與黃離明辦唯是學報，提出“學無所謂新舊，更無須乎調停，唯其是而已。”[4]1920明顯可以看出林損對白話并非絕對反對，只希望各學術都自由發(fā)展。而且對于新文化運動的提出的全盤西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全盤否定，先生認為應擷新擴故，應該取新說以括舊學，而不是毀舊學以從新學，毫無疑問，這樣的主張更有利于中國的發(fā)展。

林損在思想方面主張中西文化共同發(fā)展的同時，他對西學的吸收也是徹底的。在他的晚年，目睹國家處于危難之際，林損提倡將其所學用之于天下，于是與其侄陳謐、弟子李翹等籌辦翼圣書院，發(fā)展教育，該書院起草曰“瑞安林公鐸先生歷任國立各大學教授二十余年，然非其心所樂，近以師友凋喪，養(yǎng)晦家居，同人竊具國學之淪喪，特辟精舍，特聘先生講授群經諸子，兼涉釋典。至若說文、廣韻諸書，本小學初由之徑，則督由先生之及弟子指畫之。”[4]2024并訂立章程：一是名從主人，義從其制，本講社即定名公鐸書院。二是院址暫設瑞安水心街。三是院內設圖書館、編輯室，足為同人優(yōu)游藏修之地。四是課目分文、儒、玄、史四科，釋典附于玄科。五是準章太炎先生講習會之制……后面還有，可惜已經散失。由此可看出該書院已經初具雛形，他們進行新式教育，引進西方文明，培養(yǎng)了一大批莘莘學子，而實現這一切的文化之源正是永嘉學派的經世致用思想。

四、結語

永嘉學派在近代社會的大變革中，找到了復興的契機，許多溫籍知識分子在這一時期看到了振興區(qū)域文化的曙光。一代大師林損，傳承先賢的思想，自覺擔負起了復興永嘉學派的重任。他在學術上的成就，融匯今古，博大精深。他繼承了永嘉學派經世致用的特點，保存了其固有的思想精髓，林損所處的時代，中西文化碰撞之激烈，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面對這一情形，中國的仁人志士，振臂高呼：“重構中國社會文化秩序”，以喚醒國魂，復興中華。或倡言全盤西化，或堅守傳統(tǒng)文化而拒絕西學，形成五彩紛呈，各行其道之勢。林損在這一紛爭中另辟蹊徑，旗幟鮮明地以文化秩序重構為己任，連續(xù)發(fā)表鴻篇巨制，論述深刻而精到，精奧圓通，不喜蹈襲前人窠臼，自出機杼，成為一家。他對中西文化采取了辯證的態(tài)度，提出融會中西，弘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同時，并不否認西方文化的積極意義，主張“擷新擴故”，對中西方文化主張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他的一生致力于發(fā)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開物成務、富國強兵的有益成分，但同時也不反對西學，這正是他對永嘉之學的創(chuàng)新之處，對我們正在進行的文化建設工作有積極的參考價值和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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