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再鳴 一切與藝術有關

從沈周開始

蔣再鳴生于浙江蕭山，少年生活艱辛卻平靜，但十來歲的他有過一段常人未有的幸運經歷，那就是曾與沙孟海、陸儼少等老一輩書畫大家結識并成為忘年交。在上世紀80年代，這些走過了數十年風雨歷程的老藝術家們定居杭州安享晚年，平時就在家中寫字畫畫，日子過得很清靜，對這個經常來家中拜訪的機伶、聰慧的小孩子非常喜歡。雖然沒有專門拜師，但蔣再鳴也常常受到老先生們的指點，而這一段珍貴的經歷也直接影響了他日后幾十年所走的人生道路，為他敲開了藝術的大門。

在少年蔣再鳴的眼中，藝術是純潔而高貴的，有著無窮的魅力，吸引他不斷深入地學習。他尋找一切機會接近藝術品，研習、閱讀，求知若渴。但是他做夢都沒想到，他經營的第一件藝術品竟然是沈周的畫作，而那一年他才19歲。當時老家的一個宅子要拆遷，清出了兩張畫，一張沈周，一張是祝枝山。因為掌握了一定書畫知識的緣故，蔣再鳴知道這兩張作品難得一見，并且價值不菲。以他當時的微薄收入，兩千塊錢的價格對他簡直是無法問津。但沈周作品的魅力一直縈繞著他，最終因朝思暮想無法釋懷，他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積蓄，又向父母及工友借了錢，買下了那副沈周的畫作。從此走上了收藏的道路。

上世紀90年代初，二十歲出頭的蔣再鳴開辦了自己的廣告公司，那個時候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公司開始有廣告的意識和需求，他的生意也做得很紅火，賺了錢之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有本錢可以買畫收藏了。他笑稱，上著班都在想自己要買誰的畫。最初他收藏了一大批浙江當地書畫家的作品，后來覺得還是要走出來開闊眼界，于是1992年他第一次來到北京。他很喜歡周思聰、陳平等人的畫，并多次登門拜訪周思聰，蔣再鳴極其敬重周老師的藝德，樸素而扎實，開始了對周思聰作品的學習與收藏。上世紀90年代初的社會，所謂的藝術市場還只是一個概念而已，藝術品并沒有形成一個成熟的流通渠道，蔣再鳴完全是出于對藝術的親近與喜愛而收藏，也常與喜歡書畫的朋友交流切磋。

從香港到北京

1995年，蔣再鳴決定離開杭州，定居香港。對于忙碌慣了的他來說，初到香港的清閑生活讓他難熬。于是他經常出入美術館和博物館，在那里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了西方當代藝術，而在那時“當代藝術”這個名詞還沒有被普及，更多的是以冠以“前衛藝術”。他自幼看多了書法和水墨養成了文人畫的視覺習慣，這些新的藝術樣式在他眼里不免有些“稀奇古怪”，卻引發了他的強烈好奇，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就去查資料，慢慢對當代藝術有了一些概念。1998年底，蔣再鳴從香港回到內地，在深圳畫院工作，就是在深圳開始了收藏當代藝術。

2005年，蔣再鳴又一次來到北京，和十多年前來這里買畫不同，這一次他選擇在這個城市生活并工作。

怎么收與怎么看

從上世紀90年代初以來，蔣再鳴的收藏已經走過了20多個年頭，在不斷探索、研究的過程中，他努力地完善、調整自己的收藏脈絡和線索，而這脈絡的背后則是他對這個藝術市場累積了數十年的看法。

也許當年第一幅沈周的藏品就讓蔣再鳴決定把收藏的重心放在書畫方面。特別是近代書畫，因為沙孟海先生曾賦予他進入藝術世界的鑰匙，所以他后來對沙先生的書法作品也做了系統的收集，四五十件的數量也足以構成一個不小的系列。除此之外，蔣再鳴還對浙江一帶的書畫大家情有獨鐘，比如并稱為“四任”的海派大師任熊、任薰、任頤、任預，以及和自己同為浙江蕭山人的來楚生。而對于齊白石、張大千等市場熱點，在蔣再鳴看來無論是學術界還是市場對他們給予了過多的關注而忽視了一些同樣很優秀的藝術家，反倒是一些拍賣公司起到了發掘和梳理的作用。談到收藏古代書畫，蔣再鳴說僅憑一己之力很難形成完整的系統，他的重點多在于某個藝術家的某件作品，然后自己做一些有興趣的研究和比對，提高自己的鑒定能力。

“其實我的興趣很廣，好的藝術品都與生活相關，而生活中的一切也與藝術相關”，蔣再鳴這么評價自己的收藏。他指著會客室掛著的一幅尺幅很小卻精致儒雅的老照片介紹說，自己對攝影也常有涉獵，那幅照片便是民國時期中國攝影藝術先驅郎靜山的作品。與之相呼應的，便是樓下那幅中國當代攝影藝術中非常重要的楊福東的作品。從書畫到裝置，從茶器到頑石，但凡有靈性的事物都會吸引他。

由于豐富而艱辛的人生經歷蔣再鳴越發覺得，藝術比生活更真實，而收藏是向著內與外的旅程。藝術可以揭示人生的復雜性并提供思考上的基本需要。這一點他在當代藝術作品中可以得到很多共鳴。他工作室一樓的大廳里周春芽等人的作品被擺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但同時他對于當代藝術的看法也非?？陀^、犀利，他直言這是個良莠混雜的市場。當代藝術市場因為種種原因而無法穩定發展，偶爾的小高潮并沒有改變整體低迷、震蕩的狀態，歸根結底是因為大家都不夠理性，對學術的忽視和商業上的惡意炒作、夸大藝術品的價格等等，這些投機行為對市場產生了負面影響。“藝術實際上應該是一個很平靜的事情，無論是藝術家還是收藏家都通過作品來品味生活從里到外的苦澀與幸福。在真實的生活里我們既不表現美的一面也不表現丑的一面，我們把一切真實的東西隱藏起來，帶上一幅庸俗卻又善變的面孔，而好的藝術品是真誠的。它引發我們對美好的向往或擊碎偽裝，當代藝術和藝術家要真正的回到藝術的實質上來?！笔Y再鳴給出中肯的評價。

面臨類似問題的還有現在市場上的熱點當代水墨。從1995年收藏武藝的作品開始，蔣再鳴陸續收藏了李津、劉慶和、徐累等人的作品。在他看來，業內對當代水墨的學術研究還做得不夠深入，沒有太多專門的學術文章來探討定義和界限。當代藝術聯通當代水墨一樣都存在虛火的現象，而最終留在金字塔上的藝術家還需要作出嚴謹客觀的評判。

經紀人與策展人

在蔣再鳴眼里，學術和市場是兩種不同的角度，一個藝術家最重要的作品或許不是“賣相”最好的作品。而藏家如何收藏，經紀人則起到很重要的作用。讓蔣再鳴最欣慰的是，他曾說服了幾個收藏家朋友從單純的個人喜好轉向真正的學術收藏。對于有著收藏家身份的蔣再鳴來說，書畫的精品不僅僅是只有齊白石和張大千那些很貴的作品，收藏也不要僅僅停留在大眾審美的層面上。而畫面的漂亮和真正的美還是有區別的，一幅手卷、一個扇面都可以是很珍貴的作品，而經紀人的作用也在于提供專業的意見引導藏家，去為藏家建立有價值的收藏體系，同時提升審美的觀念。

蔣再鳴策劃的幾個重要的當代藝術展覽，從2009年的“反光—新藝術的縱深”到2011年的“中國式書寫”，再到2012年的“屋漏痕—形式的承載”，他的著眼點一直在于突出那些具有表現力的當代藝術作品，試圖尋找中國當代藝術和傳統繪畫之間的傳承和發展。策劃這些展覽和市場沒有什么關系，還是出自于努力實現個人的藝術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