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侃那些“金定”女漢子

小時候聽到“金定”這個名字時，我理解成“固若金湯，山河平定”的意思，眼前立刻涌現出一位橫槍立馬于萬丈雄關之前的女英雄形象。長大了，我才知道“金定”通“金錠”，意思就是黃橙橙的金元寶，和原來的想法差別較大。再后來，我從書中看到越來越多赫赫有名的“金定”女漢子，發現她們的前途命運大多與家國情仇綁在一起。忽然一想，哈哈，也許我小時候那種淳樸的理解是正確的。

這些“女漢子”里面，名氣最大的當數北宋的“劉金定”。這位女中豪杰本領高超，在演義小說里面甚至有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本領。壽州關前，她成為趙匡胤的救世主，從此被趙匡胤封為御妹以及天下兵馬大元帥，領兵平定南唐，助趙家一統天下。看她的故事，很自然就會聯想到另外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穆桂英，事實上劉金定和穆桂英的故事有著許多相似的地方，一樣槍法無敵，一樣陣前招親，一樣懷著身孕勇闖敵陣。不同的是，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的過程中順利產下楊文廣，母子平安；而劉金定則失陷陰魂陣，被敵人三塊金磚打死，割去了首級。全靠她師父梨山老母及時施法，保住她的元神，使她的尸體百日不腐，才讓她在墓中產下兒子高旺，延續高家香火。后來，劉金定轉世成為穆桂英，其丈夫高君保也轉世為穆桂英的丈夫楊宗保，兩世姻緣，又再共同保家衛國。這故事荒誕離奇，雖說結局還算完美，但畢竟破了“英雄無敵”的光輝定律，所以自流傳評書以來，老百姓心目中的女英雄排名始終是穆桂英第一，劉金定第二。巧的是，穆桂英之子楊文廣，其妻子也是一位姓吳的“金定”。在這位吳金定小姐是從南唐過來的女將，文武雙全，比楊文廣還能打，當然比起與劉金定、穆桂英這種百萬大軍的統帥人物要遜色一些。而且楊文廣老婆比較多，最多記載時有19個，正妻卻是一位叫慕容英的鮮卑女子。但是吳文定小姐比較爭氣，生了楊家第五代男丁中最出色的那位，名叫楊懷玉。

其實，早在楊家將第二代里，金刀楊令公的長子楊大郎楊延平的妻子就是一位姓張的“金定”。大娘張金定，又名花解語，乃是素珠圣母的徒弟，征討南唐時的五少陰將之一，功勛卓著，被加封為正一品夫人。按照古人長子為尊的傳統，這位張金定應該是楊家媳婦中的“班長”，如果性格潑辣點就會成為王熙鳳般的角色。可是這位張大娘非常賢良，做人安分守己，不怎么會惹事。這也難怪，畢竟大郎早死，她寡婦一個，也沒子嗣，可謂勢單力弱，在楊家的地位并不突出。而且，佘老太君一直主事天波府，遲遲沒將當家大權授之以她。再看看楊家其它媳婦，二娘、三娘、四娘、五娘、七娘全部是歸宋的北漢名將之女，刀馬嫻熟，哪個是省油的燈？即使是不曉刀槍的六娘柴美容，人家卻是堂堂郡主，家世顯赫，身嬌肉貴，加上丈夫、兒子、兒媳身居要職，手握兵權，那就更不好惹了。張金定想領袖群雌是不可能的，加上她本人真沒這個野心，大郎戰死之后更是傷心欲絕，很快便出家離府。后來十二寡婦征西的故事里已經沒有這位張金定夫人了，大娘的位置則由大郎的次夫人周云鏡接替。

在薛家將的故事里，薛仁貴與薛丁山這對冤家父子，他們居然都有一位“金定”夫人。薛仁貴上戰場之前，曾娶了樊員之女“樊金定”。這位樊金定是薛丁山的親娘，后來薛仁貴功成名就，這位樊小姐以為丈夫不肯認妻，一氣之下，便發生了有名的“金定罵城”故事。她雖然不會武功，可也表現得十分有氣概，令人敬佩；而薛丁山除了樊梨花、竇仙童之外，還有一位妻子名叫“陳金定”。這位陳小姐西域人士，是一位心向中原、主動來投的熱血丫頭。與美貌動人的樊梨花不同，陳金定長得五大三粗，綽號“母天蓬”，是一位名副其實的丑女。但是這位陳小姐是武當圣母門下，力氣巨大，慣使兩柄大錘，有萬夫不當之勇，對薛少帥的事業很有幫助。玉樹臨風的薛少帥初始是不太情愿娶她的，但在長輩的壓力以及利益的平衡下還是不敢有違。同是大唐好漢的羅成，他的妻子名是一位姓莊的“金定”。這位莊小姐對羅成小帥哥暗生情愫，在招親過程中，暗中相助羅成擲骰子時擲出“十二紅”點，從而為自己覓得如意郎君，也是一位敢愛敢恨、目光獨到的奇女子。不知你發現沒有，以上這些“金定”女漢子大多都有著追求自由愛情的勇氣和膽量，這在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制度的封建社會，是多么的可貴。

一代武圣關云長，相傳他的女兒也是一位“金定”。關二爺的兒子個個了得，關三小姐想來也不會差。關二爺拒絕東吳孫權提親時怒道：“吾家虎女，焉配犬子！”可見關三小姐是非常受父親器重的。后來關三小姐隨諸葛亮南征后，又隨夫君鎮守南中，為當地開化做出了突出的貢獻，也充分印證了關三小姐的能耐。當然，關三小姐的名字還有“關銀屏、關鳳、關娥”等說法，至今已經不可考。竊以為關二爺義薄云天，掛印封金，千里走單騎，視錢財如糞土，應該不會給他這個寶貝女兒起如此拜金的名字。“關金定”的說法姑且聽之，不可當真。但是，關二爺卻有一位名叫“胡金定”的妻子，且后人根據關羽碑磚上的刻文以及諸多線索，證實了這位胡氏夫人的存在。在《三國志評話》、《花關索傳》等說唱詞話中記載，劉、關、張三人桃園結義時，關、張已有妻室，劉備恐二人不能徹底投身扶持漢室的革命事業當中，便要求二人互相交換殺絕妻兒。張三爺去殺胡金定時，發現她已懷孕，心中不忍便放了她。胡夫人大難不死，生下小英雄關索，上演了“荊州認父”精彩的一幕，這胡金定也說得上是英雄的母親。

列舉了這么多有趣的“女漢子”后，我不禁想為什么古人會這么喜好起名“金定”，而且這個喜好似乎延續到了今天，我們不經意間也會遇到一兩位叫“金定”的朋友。我想，這并不能說明中國人就很拜金，黃金自古以來就是美好事物的象征，取名“金定”寄托了父母對兒女十分真誠的祝愿。中國傳統觀念認為“男兒賤養，女兒貴養”，因此又更傾向于將“金定”作為女兒名字。鄉下人有一種說法，說父母希望子女長大后留在身邊，就給他們名字帶個“金”字，有了金他們就不會走了。這還不夠保險，因為金只有“定”住了才真正不走，這就成了“金定”，我覺得這個說法也很有意思。此外，這些“金定”除了個別在歷史上確有其人外，許多都是野史逸聞、評書唱詞、演義小說、傳奇筆記等書籍中虛構的，我想這不僅是一種巧合。有時候，作者不想為取一個名字搜索枯腸，難免有避重就輕、取個大眾化名字的想法。比如寫山，取名“黑風山”；寫地痞，取名“王二麻子”；寫妓院，取名“怡紅院”等等，當然這是筆者不負責任的揣測，不值一哂。而我最喜歡的還是小時候那種理解：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男兒捐軀赴國難之際，“女漢子”們也橫空而出，豈愁不會“固若金湯，山河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