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流傳“搶孤棚”

一、熱鬧非凡的習俗

“搶孤棚”，就是攀上高臺搶奪祭品，是極富有挑戰性的運動競技。漳州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閩南搶孤習俗”源遠流長，已在龍海隆教鄉紅星村大社流傳了600多年，是閩南地區獨一無二的較為罕見的傳統活動。央視7套《鄉村大世界》欄目組曾慕名到此拍攝。活動每隔三年農歷十一月十五日左右舉辦，2014年的“搶孤”活動已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

回眸最近兩次活動，知情人就為此津津樂道，仿佛那鼎沸喧鬧的紅火場景猶在眼前。2008年“搶孤”吸引了周邊地區和河南等外省在當地就業的上千民眾參加。持續搶到凌晨4點才被鄰村20多歲的畬族小伙子獨得彩頭，在震天歡呼和鞭炮聲中圓滿落幕。2011年的活動規格更高規模更大，“首屆海峽兩岸搶孤文化節”令大社歡聲震天，臺灣同有此俗的宜蘭縣與屏東縣應邀參賽，血濃于水的同胞歡聚競技其樂融融。宜蘭隊員盛情表演“疊羅漢搶孤”助威，引發驚喜的喝彩連連。宜蘭縣搶孤協會理事長蔡財丁說，本縣每年搶孤都有境外友人參加，熱誠歡迎大陸同胞撥冗去交流互動。

賽前，20多名選手擲茭決定順序，小伙子們摩拳擦掌先后去攀孤棚。明亮耀眼的燈光使場地恍如白晝，首位參賽者緊抱大柱手腳并用，敏捷利落地爬到了柱頂，稍作休息他開始嘗試最艱難的動作，小心翼翼地試圖翻身躍上橫桿。可惜在抓住棚頂邊緣時腳下一滑身體隨即下落，功虧一簣，在安全索的保護下撤退。接下來的幾名參賽者各有優勢，勇猛攀登展示自我彪悍強健的風采，但都沒有一鼓作氣的勢頭成功登頂。雖是海風陣陣呼嘯寒意，所有人卻都熱血沸騰緊張萬端，空氣中洋溢翻騰著火紅的激情。每一次危險而精彩的攀登，牽動著無數觀眾一觸即發的心弦，現場掌聲、尖叫聲不時嘩然響起。凌晨一點半，來自龍海角美鎮年未弱冠的村民丁進強，成功登上孤棚頂拔得頭籌，搶到總價一萬多元的現金和獎品。“太意外了，能拿到這個冠軍，覺得很開心”，他氣息粗豪激動萬分地說。

二、習俗的來龍去脈

位于國家地質公園隆教古火山口附近的紅星村大社，是朱姓族人聚居地，山青海碧、氣候宜人。25公里的海岸線蜿延迤邐地率性舒展，星羅棋布的秀麗島嶼和優質海濱浴場宛如絢麗的畫卷，彭沖親筆題詞的“天下第一灘”就在村前。從朱元璋時期至今，每四年要舉行一次“建醮”系列節慶活動，包括朱王爺游街、王船出港、舞龍舞獅、唱薌劇、木偶戲、文藝表演及踩街平安行等儀式，其中最引人入勝的重頭戲是“搶孤棚”。

活動遵循嚴格的程序：在祠堂前寬闊平坦的大埕，用6根12米長的大杉木呈2-2-2型排列，下端牢固地埋入土里1米深，豎起，頂端用厚木板鋪成24平方米的平臺。搭建完畢后足有4層樓高的孤棚一枝獨秀、兀傲矗立。棚頂堆滿豬頭五牲菜飯等祭品及數千元的紅包，僅限外村勇士報名參賽。若有選手不借助外力成功攀爬上頂，棚上祭品及獎金都可獨攬入囊，菜飯則丟給棚下民眾拾取喂養家禽家畜祈求六畜興旺。棚頂配備高空作業安全索，地面上1.50米處架設安全網，確保萬無一失。

活動當天，全村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勝比過年，白天進行各種民藝表演。晚上近300只八仙桌同時祭祀普渡，激動人心的“搶孤”于午夜開始，且必定持續到終有人爬上棚子搶得獎品才告結束。作為傳統民俗體育健身活動，是參加者的膽量、技能、智慧的集中表現，對選手的體能、耐力和意志力有頗高的要求。

活動起源于明洪武13年（1381），朱氏一世祖朱明武創建了建醮搶孤風俗，攀孤會友、和宗睦族以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繼承理學家朱文公家訓，以民俗祭典的形式悼念拓墾家鄉的先祖，追念和超度那些戰場陣亡喪生的孤魂野鬼，自渡渡人既是祈禱也是悲憫，深刻蘊含慎終追遠的博愛精神。歷經數百年的傳承演變，清道光年間日趨隆重，到中華民國初年再次發揚光大，其響應面已抵達周邊幾十公里范圍，聞名遐邇令人叫絕。延續到1949年，因戰備需要地方政府征用搶孤的全部制品，習俗因之中斷了35年。1984年村民追慕先人集思廣益恢復舉辦，轟動吸引周邊縣市萬人空巷，祠堂前的大廣場容納不下數以萬計的看熱鬧人潮，人們就摩肩接踵站在稻田里觀看。習俗一直傳續至今。

三、臺灣宜蘭的搶孤習俗

無獨有偶，一海之隔的臺灣宜蘭縣頭城鎮新建里吉祥路15號開成寺前，也有相傳兩百多年的中元節“頭城搶孤”，正擬申請臺灣最高級別的“無形文化資產”保護。該活動影響廣泛，甚至縣長鎮長都隆而重之地參與鳴鑼開搶儀式，八方賓客紛至沓來現場人山人海，各家電視臺全程跟蹤爭相報道，已成文化品牌使該縣的知名度飆升。

宜蘭搶孤跟紅星大社的儀式內容基本相同，連搭建孤棚時的諸多禁忌都一樣，如上下主壇的人員必須吃素齋戒，戴孝者或女性不得接近等。習俗的由來追溯至公元1820-1850年，當時由大陸沿海省份首先進入蘭陽拓殖的吳沙等先民們，感念先人離鄉渡海赴臺、歷盡艱辛拓荒開墾，命喪斯土而無人祭祀的凄慘，為普渡孤魂、祈求消災解厄，乃在俗稱鬼月的每年農歷七月，舉行富有神秘傳奇色彩的盛大“搶孤”儀式。

搶孤的棚架分為飯棚和孤棚兩種。飯棚規模較小俗稱乞丐棚，高約18尺，棚上放置一籮米飯，據稱經法師施展“化食法”后可一化十、十化百，以饗游魂。孤棚是正式比賽所用，由孤柱、倒頭棚、孤棧組合而成，規模很大高達39尺。孤柱表面涂滿牛油溜滑泛光，岌岌巍峨極為壯觀。棚上安置13支孤棧，分別系掛雞鴨、豬肉、蝦蟹、魷魚、肉粽等祭品，還有各式大小金牌和順風旗，據說將此旗豎立于船頭，可佑漁船一路順風、滿載盈艙。參賽隊伍五人一組，待午夜子時鑼聲響起，各競技團隊以疊羅漢的方式配合繩索奮力爭相攀爬。當搶孤手頑強抗拒牛油的滑力、殫精竭慮地爬到最頂端時，還須以倒掛金鉤的方式才能翻上孤棚。繼續向上攀爬孤棧直到把豎于頂端的順風旗割斷取下，順風旗在手者優勝完成搶孤儀式。過程驚險刺激萬狀。此時，膽大心細的壯士們距離地面足有八層樓的高度，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豪情壯志油然而生，結合體力、技巧、勇氣和團隊精神的罕見民俗運動，名不虛傳。

臺灣的屏東恒春于農歷七月十五也有搶孤活動，只是僅有四支孤柱、未設孤棧，祭品放在孤棚面上。

四、兩岸的交流互動

以“搶孤”習俗為紐帶橋梁，兩岸民間文化交流日益頻繁逐步加深。據相關書籍資料記載，宜蘭縣的地方居民有六成以上來自漳州，頭城祭典協會理事長也明確表示，這習俗是開墾宜蘭的漳州人吳沙公所傳入而創辦。頭城文化發展協會總干事林庭柯表示，“頭城搶孤”活動始于清朝，跟大社民俗極有可能一脈相承，希望兩地齊心協力從各個角度發掘拓展“搶孤”活動。

2009年，大社祠堂整飭一新，心潮澎湃的老家長們如愿迎來了宜蘭縣的邱彥貴、林正芳兩位民俗學教授，就兩地“搶孤”活動殷殷探求熱切交流。現場查看活動場地道具，詳細聽取情況介紹并觀看視頻，互贈相關禮品資料。兩位教授都表示“大社很可能是宜蘭搶孤的源頭”，希望兩地以觀摩、展覽、比賽等形式緊密聯系合作，爭取提升推廣成世人矚目的非物質文化遺產。2010年，龍海成立大社搶孤民俗文化交流協會，并確認新一代傳承人：朱結成、朱銀枝、朱國明，組織搶孤文化交流團一行十六人赴臺考察。爾后宜蘭縣史館林教授夫婦到大社詳細調研“搶孤”活動及其歷史淵源，搜集資料照片籌備出版“搶孤史冊”。

自南北朝梁武帝蕭衍始建龍溪縣，龍海市幾經變遷至今已有1474年歷史。在漫漫時光長河的淘洗中，閩越文化和中原文化交匯融合，文風昌盛馳名海宇，別具村野風情的傳統民間信俗更是其中璀璨奪目的奇葩。歷時三年的第一次非遺普查之后，圖文并茂的《龍海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圖典》，集大成了全市31個項目的歷史淵源、傳承區域、表現形式、文化價值和現實狀況，引發新一輪的海西文化探究熱潮。在我國“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非遺方針的普照下，作為一項廣受兩岸共同關注的民俗體育盛會，“搶孤棚”煥發著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正昂揚行走光明路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