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訪楊氏大夫第

閩南小邑石碼鎮，波紋若錦，故稱錦江。“東承西接”廈漳兩地，素稱“海濱鄒魯”。嘉靖初，沿江壘石筑壩，故稱其為石碼。這里美味多多，小吃連連：“正港”的五香、“好料”的蠔煎、“軟路”的雙糕潤、 “煞嘴”的米燒粿、“香見甲”的肉粽、“滑律術”的鹵面；這里區位優越、獨秀一方，處九龍江北溪與西溪之交匯，居漳州平原之要川，望鷺島之繁華，抱紫云之溫美，入畫紫泥水鄉粼粼之網影，放眼海門陣陣之漁帆；這里名勝薈萃、歷史悠久，紫云巖、關帝廟、古林寺、天后宮、宛南亭、甘棠廟、禮拜堂、中山亭、紅軍樓……播育悠悠之文明，拜見先輩智慧之造化。如此福地，必出天籟，居此縣邑，興業安怡。在這小小縣城，林立著百余座廟、觀、亭、臺、橋、榭，綠水碧波回廊而鳴奏，紅墻黃瓦隨夕陽而閃爍。尤其是城區中心有一座家喻戶曉、老幼皆知的閩南古民居——楊氏大夫第，整座建筑古樸典雅、美觀大方、構思巧妙、雕刻精美，是研究我國清代、民國閩南建筑典型的實物見證。

在這里土生土長的我，已數不清有多少次探訪楊氏大院。正值立秋之日，天高云淡、金花爭艷。省文物專家蒞臨，作為向導的我再次走進這座貴氣華麗的民居大院。當我們輕輕地推開虛掩的圍墻大門，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歷歷在目。楊氏大夫第座落在石碼霞庵路92號，始建于清光緒甲辰年（1904）。大夫第始建者楊世泰，又名楊應辰，字星槎，清副貢生、員外郎、書畫家。其父楊秉正，官奉直大夫，故稱為“大夫第”。順著楊氏后人的指引，我們邁進圍墻大門，走上了大厝（閩南一帶對房屋俗稱“厝”）前面的大石埕，開闊的大石埕足以極目舒懷。紅瓦為頂、青石為基，高翹的燕尾脊生動氣派，屋頂的雕飾流光溢彩。

大夫第坐北朝南，總面積1700多平方米，建筑面積666平方米，面闊三間，中間為主厝，東西兩側為護厝，共計有六廳十四房，三進構造，依次為墻門、大埕、前堂、天井、中堂、花園、后堂，整體布局合理，法度謹嚴。前堂大門上橫石匾鐫刻著房主人楊應辰親自手書的“大夫第”三字，大門兩旁皆是靛青石板繪雕，一邊是清朝時著名畫家馬兆麟的翠竹畫，另一邊是楊星槎蘭花畫，還有眾多清代名家的墨寶布滿左右二面壁。

大夫第之美，在于建筑美、花園美、瑞香樹美。庭院的右邊有一棵百年蒼勁老樹，主人介紹說是瑞香樹，俗稱雞蛋樹，對樹花皎潔如雪，清香撲鼻，繁花似錦，競相綻放，點點襯托在片片綠葉之中，這個季節更顯得稀罕，別具一種清純的風情；那樹樹皮皺裂，樹干舒展，樹葉茂密，青翠如蓋，長長的疏枝將一角秀麗的古院落冠擁在懷中，宛如老者說古，微風拂動，一派鶴發童顏的仙人風度。進得大門來到了前堂，前堂的擺設和閩南一帶多數舊式廳堂一樣，照例有方桌和高腳長幾，長幾上供著神龕香爐等，神龕背部緊靠著一堵木屏風，說是木屏風，其實是下至地面上至屋頂的木板墻，在屏風的左右兩側各開有一長方形門洞，做進出之用。于是穿過屏風的門洞，繼續往里走十幾步，邁上了二進大廳堂——中堂。中堂掛一大木匾，刻“述志堂”三字，飄飄灑灑，氣勢不凡，亦出自名家之手。一位中年婦女想是聽到了客人的談話聲，從兩側護厝里屋走了出來，收起晾曬在天井的衣服。見了我們，親切地打個招呼，隨后與我們閑聊開來。

原來，大夫第的建造者楊世泰當年南洋經商獲利，富而歸鄉報國，于鄉有惠，于國有功，受光緒帝欽贈士大夫員外郎副貢生官銜。中西合璧的楊氏大夫第落成后，其規模制式、材料工藝，在閩南實屬罕見，在當時轟動不小。當她說起這段往事時，眼神里面滿是驕傲的神彩，和緩的語速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看吧，墻壁上面是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洋花磚”（由印尼運回），按類排列，整齊有序；再看吧，屋檐上、棟梁上、門窗上遍布磚雕、木雕、瓷雕、石雕，皆是精雕細刻，匠心獨具，花草蟲魚栩栩如生，飛禽走獸形象逼真，人物故事生動傳神。我們于是或貯足端詳或移步觀賞，不時發出嘖嘖贊嘆聲。夕陽西下，樹花映日，真樂而忘歸。

“尚書門第舊，憑吊話滄桑。”漫步至庭院后，映入眼簾的是那一座后花園，殘破荒敗的亭臺，仿佛在向我們傾訴那消逝的往事。睹物思人，我不禁喟然嘆息世事滄桑、好景不長。誠然自然界的風雨，人世間的興替，使千百年來的人、事、物蕩然無存，但印證了《三國演義》中一句詩“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天色漸暗，我們從大院出來，大家余味悠長，建議再走走逛逛。信步來到錦江道，在此憑欄俯瞰，乃見九龍江舟楫穿梭。碧水之旁，兩側高樓棋布，波光閃爍，令人陶醉。尤其是此刻當你放眼東望，月色朦朧，數葉悠悠輕舟，載星徐移，點點漁火，群星燦爛，漁民歸帆，樂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