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老爺子是首都師范大學教授,我從小就住在北三環西路。除了上學,生活基本上就局限在院內。5歲開始踢球,除了訓練,很少有時間能夠出這個院。
老爺子教體操,但他愛好籃球和足球,就天天帶著我踢足球,完全是野路子。我9歲進專業體校,練兩年后就離開了,因為專業體校不上學,老爺子不認可,他覺得要想踢出來,先得把學上好。后來在傳統的足球學校一邊訓練,一邊上學。
老爺子的性格比較倔,從來不借錢,但為了我,原則范圍之內的事情都可以打破。
那時候,老師的待遇不高。一次路過食堂,我想吃點肉,個別學生家庭條件好一點,糧票用不完,老爺子低頭進去,管學生借了糧票。他低頭騎著自行車,我坐在后面啃著肘子。當時只顧著吃,現在想起老爺子的背影,心里感觸很多。
我轉會去武漢,3萬塊錢的轉會費也是老爺子瞞著我跟他的學生借的錢。直到老爺子去世,這個錢都沒有還清,那個哥哥也不要我們還,等到我去北京國安踢球掙了錢,我還是把錢還了。
老爺子對學生非常好,能為了保護學生跟領導打架。我受他影響最深的,一是喜歡簡單的生活,二是希望通過自己的行動影響一些人。
踢足球本來是遠離酒和煙的,但現在,沒有這些東西在足球圈里就很難跟大家打成一片。
當時誰都無法理解我放棄了一個月十幾萬元人民幣的工資,還不算獎金部分,去歐洲踢球,一個月只掙兩千歐元。自己覺得挺美的,一踏上航班的時候,心里就高興,我到歐洲了,整個足球大環境是干凈的。
在澳超、芬超、美國大聯盟踢了5年,那是我足球靈感最多的5年。足球以外,我會跟藝術家、知識界、娛樂圈的人在一起,聽他們聊些什么,挺有意思的。沒事提一些問題,也不丟人,是吧?一到場上,你接觸到的東西就會轉化成靈感,往外冒?,F在我們的球員都是機械化的,踢球完全沒有特點。你再跟一些球員聊足球以外的事情,完全啞火,這就完蛋了,你要是想在足球場上有靈感,必須對很多事情感興趣。
我不喜歡現在的北京,有一點躁。人與人之間已經沒有最基礎的友善了。所以我沒事就愿意往山里奔,跟孩子們在一塊生活,簡單。然后,通過自己的行動去改變他們的學習條件,給他們一些正向的影響。
2012年9月,我去四川樂山市馬邊彝族自治縣支教。在那近半年的時間里,我的生活很放松,沒什么太大的壓力。每天寫寫教案,準備上下午各一堂體育課,偶爾客串一下語文老師,給他們講講課文。
公益和慈善其實挺費心費力,需要拿出時間和真的精力。我們不是最后讓孩子們產生自卑感,是幫助他們樹立起信心,讓他們成為頂天立地的人,這是做公益和慈善最后的效果,而不是說買多少物資、拿了多少資金給了當地的政府。
每年我都會固定帶一個孩子來北京玩一玩,但他們對北京不感興趣。北京的條件是好,但這是指大人的感受,孩子們更喜歡周圍有玩得來的人。我想在兒子兩三歲的時候,再帶他去山里支教半年。不是想讓他珍惜現有的生活,而是想讓他們有機會成為朋友,分享不同的經歷。會有很多我想象不到的東西,從他身上表現出來。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 201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