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好委屈

摘 要 “笨蛋”不是“蛋”，是人笨而不是蛋笨。本文分為兩大部分來為“蛋”澄清，第一部分追溯“蛋”的來源，“蛋”出現于宋代，到清代開始有代指小孩昵稱的意思；第二部分論證“笨蛋”的構詞，它是合成詞中的偏正式復合詞。

關鍵詞 蛋 笨蛋 構詞

“笨+n”的組合方式有很多，比如笨豬、笨小孩等，但是后面的名詞部分“豬”“小孩”都可以具備“笨”這個屬性，然而“蛋”本是一種營養健康的食物，為什么要形容它笨呢？要解釋這個問題，還得從“蛋”這個字說起。

一、“蛋”的溯源

“蛋”字具有負面形象，是“卵”造成的。據研究，“蛋”字的出現不晚于北宋，最初寫“蜑”，而后俗簡成“蛋”。由于“卵”字在古代除了指動物產下的卵之外，還有指男性的睪丸，隨著長時間的發展，睪丸義使用范圍變廣，禽卵義就減弱了。由于避諱和禁忌，需要有一個字來表示禽卵這個意思，于是就有了“蛋”字的出現。在“蛋”字大規模使用之前，“子”字代替“卵”字表示了一段時間的“禽卵”意思，如：

取雞子一個，鴨子亦可，打破取白，拌糯米飯令勻。（《洗冤集·服毒》）

但是“子”意義負擔過重，容易被誤用產生歧義，之后也很少用到。如：

忽然野鴨子飛過去，大師問：“身邊什么物？”政上座云：“野鴨子。”（《祖堂集》卷一五）

正如前文所說，“蛋”字最早出現在宋代，分擔了“卵”表示“禽卵”的義項，但是數量較少，大部分還是使用“卵”。以醫書為例，“蛋”僅有兩例，分別出現在《太平圣惠方》、《仁齊直指》兩部醫書中，這也是迄今為止所見“蛋”在醫書中最早用例。

生地黃一分，竹茹一，雞蛋大煎至六分，去渣，不計時候溫服。（《太平圣惠方》卷十四）

于臼內搗為粉，就做成塊，如鴨蛋大，入釜中煮如粉劑。（《仁齊直指》卷十六）

到元代，“蛋”在“全元曲”中的使用頻率已經超過“卵”，可見“蛋”在口語中對“卵”的“禽卵”義項的取代已大致成為優勢，且對文人書面語也產生了不小的沖擊力。

駱駝上架兒，麻雀抱鵝蛋，木伴哥生娃娃。（無名氏《朱太守風雨漁樵記》第二折）

鴨蛋買下些，我來便要吃酒。（無名氏《魯智深喜賞黃花峪》第四折）

到了明代，“蛋”變得更為常用，在“禽卵”義項上基本完全代替了“卵”，“卵”只在偶爾場合下才會看見。以《明實錄》為例，在《明實錄》中“蛋”共見344例，而“卵”僅見70例。不過其中“蛋”大都寫作“彈”，少數寫作“蛋”。如：

是日五更，東方流星如雞彈大，青白色，尾跡有光。（《明實錄·神宗實錄》卷三七六）

夜有流星大如雞蛋，色赤有光，出鬼宿。（《明實錄·英宗實錄》卷二三二）

人們一直抱著就高貴避粗俗的心態，讓“蛋”一直保持著正面的形象。但是清代之后，人們似乎忘了“蛋”的出現是為了避諱“卵”，反倒實現了對“卵”字的全方位替換，“蛋”便開始具有表貶義的功能，以及重疊后表示對小孩子的昵稱。

表貶義的詈語，如：

呸，沒臉的忘八蛋！他是你那一門子的姨奶奶！（《紅樓夢》第六七回）

是只怕辛辛苦苦的替他養大了，他認了回去，烏鴉閃蛋閃的慌。（《醒世姻緣傳》第四九回）

秦恒說：“這奴才竟說混蛋話。那是唐朝，此是宋朝，我如何能親眼得見？”（《濟公全傳》第二十一卷）

我的前程生生的被你們這班混賬王八蛋送掉了！（《文明小史》第三十三回）

表對小孩的昵稱，檢視CCL語料庫，古代漢語中“蛋蛋”，僅三條結果，且均出現在清代文康作得《兒女英雄傳》中，如：

這倆人，七長八短球球蛋蛋的帶了倒有他娘的一大群小丹！（《兒女英雄傳》第三二回）

怎么著，我今日之下住在我好朋友家里，就你們這么一起子毛蛋蛋子，不說夾著你娘的腦袋滾的遠遠兒的，倒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家房上地下糟蹋了個土平。（《兒女英雄傳》第三一回）

我只說這個小蛋蛋子，可是來作窩心腳？（《兒女英雄傳》第三二回）

二、“笨蛋”的構詞

檢視CCL語料庫，“蛋”在古代漢語里有1020條結果，而“笨蛋”僅有6條結果，經過查證，“笨蛋”一詞最早出現在民國時期，且用法相當口語化，與現代漢語很接近。例如：

這種人，說他是個大笨蛋，是再合適不過了；若要說他巧，那他又巧在何處呢？（《古今情海》卷二十八）

“這些笨蛋！”劉瑾心中罵道，有些慌張，只聽皇上說道：“劉瑾，你給我站下去！”（《武宗逸史》第七章）

胡女士便喊蘇仲武道：“不用你的了，量你這樣笨蛋，也不會買好煙吸。”（《留東外史》第四十三章）它們均出現在小說當中，話語較鄙俗，文學性不高，可見從民國時期開始，“笨蛋”廣泛地在口語中使用。“笨蛋”一詞是合成詞，究竟是聯合式復合詞還是偏正復合詞還值得探究。“蛋”在被“笨”納下之后，是表什么意思成了我分析其構詞的一大原因。如果“蛋”和“笨”一樣在這里都充當表貶義的詈語，那么就是前者，例如前文中的例句：

秦恒說：“這奴才竟說混蛋話。那是唐朝，此是宋朝，我如何能親眼得見？”（《濟公全傳》第二十一卷）

該句中“混”“蛋”二字均為詈語，均可譯為不講道理、無知；若表示“笨”的“蛋”則應是后者，可是“蛋”為什么會笨呢？

查閱《漢語方言大詞典》查不到對“蛋”字的解釋，就考慮它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的義項。從民國至今，“笨蛋”大都用在智商不高的人身上，帶有歧視的含義在里面，因此，可以判斷“笨蛋”一詞是形容人的。結合對“蛋”來源的考察，“蛋”在清代有對小孩的昵稱這一用法，這是時代性俗語的演變及習慣運用造成的結果，從原本單純對禽卵的表述，逐步發展到人上來，這也與代替“卵”字這一演變過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因此就不難判斷此“蛋”非彼“蛋”了。

現代漢語中，“蛋”用于指人的例子也不在少數，例如：混蛋、昏蛋、軟蛋、窮光蛋、壞蛋、刁蛋、二蛋、丫蛋等。其中“昏蛋”、“混蛋”指不講道理的人；“軟蛋”指無能的人；“窮光蛋”指沒錢的人；“壞蛋”指壞人；“刁蛋”指刁蠻的人等。“笨蛋”不難看出是指笨拙、智商低的人，且“蛋”受“卵”的影響，具有負面意義，因此在形容人的時候均帶有貶義色彩。劉月華、潘文娛、故韡著的《實用現代漢語語法》一書中解釋偏正復合詞說：“組成偏正復合詞的兩個語素，前一個語素修飾或限制后一個語素，后者是中心成分。”“笨蛋”一詞中，由于“蛋”是代表人，所以可以作為兩個語素中的中心成分，而“笨”則用來修飾它。綜上，我認為“笨蛋”是合成詞中的偏正式復合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