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的歌謠（三首）

阿嫫的每一天

用一百年的歲月度過三天時光

阿嫫①嘆息著說誕生就已過了一天

要把未來的兩天過成九十九年

她活著兒女第一天里的十個月

是掙扎、搜求、激動、歡快的啼響

吮吸阿嫫的眼淚和血脈

喂飽了自己

沉睡在她懷里送走她的第二天

也是那小生命的第一天

第二天，在淚河匯成的苦海里啟航

我們裹緊縫著阿嫫皺紋的羊毛氈

當雄鷹長嘯

瓦板屋的木門上刻錄著阿嫫的雙眼

母親的第三天在兒子的第二天里走向飛舞的火焰

用幾十年也換不回母親最后呼喚兒名的幾秒時間

卻永遠醒在兒子的所有夢想里

又見阿媽

又見阿媽②

十月太陽歷翻開相逢的剪影

晚秋陶醉泡水酒緋紅了樹葉

阿媽的佝僂又瑟縮在彎度里

與泥土貼得更近

與火苗挨得更親

當我靠近一把蒼老的年歲

干枯的手幾乎點燃我的身

一種漸涼的氣息直撲而來

恐懼的顫栗搖撼我的雙腿

又見阿媽

老人家還活在當下

笑聲比我的更有力

可我也知道

有種離別說走就走

有種愿望需要盡早

又見阿媽

當新年的鐘聲余音消泯

屬于遠方的路又將我們引走

山頭榿樹上的鵲窩疊了一層又一層

而此時

所有轉身的背影

鐫刻一雙灰色的眼睛

明年此時

依然期待

期待一位淚光閃閃的

老阿媽

送我

你開心是我的笑容

我的云已被風兒吹亂

那雨發拂過一縷郁香

心隨秋葉枯萎了卷葉

哪怕是融化在一起的夫妻

我也需要常常聽聽你的聲音

是什么一直敲打著我的脈搏

所有的血液決堤了沉默

當你我相偎

十指輕輕輕輕在胸口上

撥響了琴弦

你的臉龐嵌入彝女黑光

為什么晨曦又如此明麗

旭日的春暉裝滿了笑容

流淌的歡歌驚呆河岸的床

當你內心充滿甜美音符

我把向陽花開在了臉上

是你，驅趕眼睫上的陰霾

而當我怒放成洪濤的時候

你的瑪瑙耳墜輕輕撫摸

裙裾的色彩裝點一架永恒的暖屋

我在火塘邊上飲下一杯甘冽的酒

趁此

悠然喚喚你的名字和我給你的名字

喜嫫③

有你真好

注釋：①母親②外婆③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