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留學記之二十七：除夕夜打工

白雪

女，1987年生，2004年11月，高二時，赴澳大利亞西澳留學深造，在科延科技大學攻讀會計和金融雙學位課裎，2008年7月以優異成績畢業，同年8月份進入當地一家會計事務所工作，因為有專業工作，荻得洲政府擔保資格，于2009年4月移民澳大利亞，現已買房、結婚、生子。

在澳洲，除了唐人街的一些店貼貼春聯，比往常多一些的人買買年貨，過年的氣氛是很淡的。我由于整天忙于功課和打工，那天三點放學，回家一翻日歷，啊！這都除夕了。突然有一異樣的感覺，有些思念，還有點自憐。想起在國內，最盼過年了，一進入臘月，天天盼。而今到了年三十都不覺得。姐姐正興致勃勃地選衣服，她回頭問我：“你今天沒什么安排吧？”我搖頭。她拿起電話：“喂，芬恩，一會兒我要帶個小朋友過去，多準備點好吃的。”然后她催我：快點打扮打扮，換上你最漂亮的衣服，我們出去開開心心玩一個晚上。實際上是她的朋友聚會，大家一起包包餃子，看看春節聯歡會，我聽了很高興，至少我不用那么想家。

我們下樓，姐姐剛發動車子。我的手機響了，我一聽是老板的聲音：”今天是大年三十，又沒排你的班，但有人有事忽然來不了，餐館確實人手不夠，你方便過來嗎？”“嗯，這樣啊？”我抬頭詢問地望著姐姐，她寬宏大量地擺擺手：“去吧，去吧，你快上去換衣服，我把你捎過去。”我馬上回老板：“行，我一會兒就到。”

跑上樓，拿上白襯衫、黑褲、黑皮鞋，就坐上車急急忙忙往餐館趕。在這個時間，中國的街道上早已沒有了往常的喧鬧，大街上空蕩蕩的，幾乎是萬人空巷，即使有一兩個身影也是腳步匆匆。而此刻汽車駛過的街頭，人們在悠閑的漫步，或在露天咖啡座里，品酒私語，同一時刻竟有如此迥異的生活。

這個工是我上個星期才找的。那時候，我在自助餐館已經做得得心應手了，老板夫婦也很喜歡我，做得很開心，累點但沒有壓力。但它只有周末兩個中午班，每次3個多小時，一周有70澳幣的收入，是遠遠不夠我的生活的。澳洲的留學生，按珀斯的生活指數，節省的話，每周最少需要150澳幣。這樣我必須盡快找到第二份工。那時候我對找工也已經輕車熟路了。唐人街每周都派發免費報紙，最后一版有很多類型的招工廣告，但適合自己的也就那么一兩個，所以速度必須快，如果你慢，電話打過去，人家早就招到人了。我看了廣告，這家餐館地處海邊的waterman區，離我的住處很遠，得坐車到市中心，再坐火車到附近的區，然后再倒巴士才能去到這家餐館，最快也得1個小時，并不理想。但我當時急于找到一份工，也就顧不得那么多了。第一時間打過電話去，一個很年輕活潑的女聲，她爽快地說：你過來試工吧。

從地圖上看，這家餐館oceandragon坐落在沿海的一條公路上。剛看見巴士拐上這條路，我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來。沒想到這是一條很長的路，貫穿好幾個區。我不知道是在哪個區的四十多號就下來了，oceandragon是第306號，那我就往上走吧。當時下午四點多，太陽還是很毒辣的，不一會兒，我就滿臉通紅，大汗淋漓了。好不容易走到了兩百多號，忽然那些號碼又從1，2，3號開始往下排（因為跨了一個區）。我當時不知道，來回看了三四次，還是1，2，3號。天呀！這得走到什么時候才能到306號？我垂頭沮喪地癱坐在路邊。根據我這么多次的找工經驗，最好不要打電話問老板找路的事情，不然他們會覺得你太笨，連路都找不到，別說做工了。我正坐在那發愁，一輛車停在我身邊，開車的是一個帶著小孩的年輕媽媽，問我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我喜出望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忙拿出oceandragon的地址給她看。她看后一笑：“就在前面，我也是那個方向，捎你一段路吧。”“太感謝了！”我心中一陣暗喜：真是好命。在車上，我告訴對方我是去那家餐館試工，因為第一次來這個區，迷路了。她看著前方，蠻憧憬地說到：“oceandragon可是Perth最好的一家中餐館呢！它環境好，服務更是一流的。在那就餐是一種享受，我們一家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去呢！希望你試工成功，祝你好運！”

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從外邊看來，ocean dragon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進去之后才發現，那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餐館。它是一座二層建筑物，面對廣闊的大海。從落地窗上望去，落日余輝一覽無余。裝修并不豪華，但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一塊桌布，一個燭臺，一小幅畫，都體現了主人的不凡品味。老板竟是一個年輕女孩子，名叫詹妮。我暗暗吃驚，這么年輕，也就二十四五歲吧。我到珀斯后，盡碰牛人，不可思議的牛。她見到我驚訝地夸道：“不錯嘛，這個地方你一下就找到了。”我呵呵一笑。我們隨意聊了幾句。她問我在哪里上學，做過什么工。對試工她只對我強調了一點：服務態度。要對客人展現你最親切、自然的微笑，讓他們時時如沐春風。試工只有兩個小時。那時候我已經有點經驗了，但還是有點笨手笨腳的。結束時，她對我說，動作是慢了點。但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你服務好，笑容親切，有可塑性，如果愿意明天開始上班吧。

后來我才慢慢發現，詹妮的經營理念很特別：菜不需要特別地好吃，只要ok就可以，服務才是最重要的。雖然開的是中餐館，但做的是當地人的生意。澳洲人并不苛求飯菜是多么好吃，卻更注重享受。他們通常吃得很慢，而且吃完飯后不會馬上離開，要坐在那聊天聊很久。詹妮對我們的要求很嚴格：時刻要記得客人是來享受的，不是來看你的臉色的。不管你自己的心情怎樣，臉上一定要掛著讓人看著舒服的笑容。服務一定要在客人表達需求之前，需要熱毛巾了，該上水果了，要恰到火候，不能太早，更不能等客人提出要求，如果那樣你的工作就是失敗的。那時候，我們平均每個人照看五六個桌子，精神高度集中，真正是眼觀六路，最怕哪個客人提出：“對不起，水沒有了，請換一瓶。”這時，詹妮的臉就拉下來，我們就像做了天大的錯事一樣。我聽她說，她接手這家餐館只有半年多。以前的那家，生意清淡，幾乎就要倒閉了。她花不多的錢買下來。她剛接手時，最看不慣這里的服務員，工作時臉臭臭的，好像別人欠他們錢似的。沒事的時候很少來回走動，看客人有什么需要，只會疊疊紙巾。她就全部炒掉，重新招了一批新人，親自調教。僅僅半年，這家餐館就在珀斯名聲大噪。天天座無虛席，常常都要提前幾天預定，尤其是二樓靠落地窗的座位，吃飯時，正是黃昏，能賞到海上的落日，那種攝人心魄的美……更是一座難求。

我上了樓，已經有客人陸續落座。我徑直朝8號臺走去，那是一家三口，正在看菜單。男主人三十歲的樣子，體形很魁梧，女人棕色皮膚，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他們剛剛放下菜單，就在抬頭尋找服務員的一剎那，我已經站到桌前，“請問我有什么能幫你的嗎？”隨即拿出餐單準備記錄。這個餐館也是遵循當地人吃飯的特點，它的餐單循環兩次。就是說客人點餐時，分頭牌和正餐，記錄時，兩個之間有一橫杠。先端頭牌，這時候你要分外留心，吃得差不多時，要去詢問，是直接上正餐，還是中間間隔一會兒（很多人中間要停一會兒聊天）。然后再去一次廚房，把他們的菜單排到開始做正餐的一列。等客人吃完了，要及時把空盤子都收回來，并端上熱毛巾和甜點。菜名不同，桌號有別，一定記清楚了，不能搞混。誰說服務員是簡單體力勞動，它需要很好的記憶力、應變力、機敏度。6點半左右是最忙的時候，忙忙碌碌半個小時，我已經把餐單全送回后廚了。這時候就要留心哪桌的客人該加水了，誰需要餐巾紙了……快9點時，送走了一桌桌的客人，有情侶、有聚會的同事、還有參加完party的一大幫學生。很多人走時，朝我豎起大拇指：“很甜美的笑容！”快10點，我準備像往常一樣幫著做完最后的清潔整理工作，就能回家了。不能參加姐姐她們的聚會，多少讓我有點遺憾。

突然，大廚就像變魔術一樣，端出一盤盤美味的菜肴。有八寶百合、金銀滿堂、糖醋魷魚卷、生爆鱔片、松鼠魚、四喜丸子。看得我眼睛都直了。他一邊端一邊快活地宣布：“開飯了，我們的年夜飯開飯了。”老板詹妮這時露出她富有人情味的一面，她笑起來的時候，的確還是一個孩子：“今天是除夕，我們在座的人除了我們的大廚大衛，領班杰里米是當地人，有的是新移民，有的是留學生，都遠離親人，今天就由我做東，我們大家吃個團圓飯，飯后，每人一個紅包。”“噢！”大家一起鼓掌歡呼起來，圍著桌子坐下。幾杯酒下肚氣氛一下熱鬧起來，說笑話的，唱歌的，開心不已。

最后，詹妮還主動提出“讓大衛送你回去吧，這么晚了，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家里知道該多不放心。”到家時，就快敲響新年的鐘聲了。我接到媽媽的電話，她第一句話就是：“你除夕有什么活動？”“我剛做完工。”“什么？年三十你還打工？”聽得出媽媽有些傷感。我安慰她：“你應該為我高興，這是我十八年來最累最辛苦的一個除夕，但也是一個最有價值的除夕。”真的我好像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僅僅一歲。

因為路遠，不久我便離開了那家餐館。雖然只做了二十多天，卻學了不少的東西，讓我一生受益，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我再也不怕找不到工作了，如果上午失業，下午我就可以找到一份工養活自己。從此再沒有找工時有求于人的底氣不足，而是從來沒有的自信。偶爾遇到拒絕我的顧主，我只是為他可惜，心想不用我是你的損失。從那家餐館出來后，不論去哪家做，我都是最受顧客喜歡的服務員，也最搶手。她的理念深深影響了我。好在我悟性不差，真正學到了它的精神和靈魂，從此一通百通。其實不僅在服務業，做其它行業也是一樣，你有這樣的理念，想要成功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