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在新石器時代,浙江余姚河姆渡遺址和山東大汶口文化遺址已經出土了精美的象牙盅、匕、雙鳳紋蝶形器、梳子等,其上運用了圓雕、陰刻、甚至鏤雕技術,工藝令人嘆為觀止。至漢唐時期,象牙雕刻技藝達到相當高的水平,從現在日本奈良正倉院藏有的昔日遣唐使帶回日本的唐代撥鏤牙尺、牙笏中可見當時工藝的輝煌。象牙雕的技藝被傳承和發展下來,成為雕刻藝術品中重要的門類。牙雕的流派對于收藏者而言尤為重要。
牙雕發展至清代,進入了行業的高峰時期,宮廷與地方,相互影響,流派眾多,名家林立,留下了大量作品。一般而言,可以區分成南北兩大系統,流派之間既互相競爭,又互相滲透,取長補短,共同推動了牙雕工藝的發展。其中,比較著名的有:繼承明代傳統的蘇州牙雕、深受西方影響的廣州牙雕、擅長人物的北京牙雕以及匯集南北風格帶有宮廷氣派的造辦處牙雕等。
蘇州牙雕
蘇州牙雕,實際上并不只限于蘇州一地,而是可以涵蓋南京、嘉興、杭州、揚州、嘉定等長江三角洲一帶的牙雕工藝,唐宋時期已初步規模,并形成一定風格。蘇州地區的工藝美術歷史悠久,水平很高,技法多樣,在明清時期達到高峰。蘇州地區是明清時期的經濟文化中心,傳統文化深厚,特別是吳派、虞山派、婁山派繪畫藝術對牙雕也產生了重要影響,故蘇州牙雕一直充溢濃郁的文化氣息。蘇州牙雕總體風格典雅醇厚。藝人善于用隱起手法,在其隱起適應的面上施展技藝,形象生動,意境幽遠,布局疏朗得當,給人以適靜之感。其細節的處理非常純熟,刀法一般采用流暢自如的淺浮雕、陰刻、圓雕、高浮雕,用刀有力簡潔,打磨圓滑光亮。題材來源十分廣泛,有人物、花草、鳥獸、山水、神話傳說,追求意境的表現,明顯受明清文人畫的影響。
蘇州牙雕工藝與其他雕刻工藝不斷融合滲透,并吸收了其他工藝中的造型圖案、技法,再加上許多其他門類的雕刻家們也直接參與牙雕工藝,為蘇州牙雕工藝的新發展提供了不可忽視的因素。為了適應畫作的復雜筆法,蘇州牙雕長于陰刻和隱起淺浮雕,運刀簡潔,磨工甚好,注重留白,不喜染色或漂白處理,注意營造意境,有較高的審美格調。
金陵的竹刻家濮仲謙,嘉定的竹刻家施天章、封歧等,都同時從事牙雕的制作。施天章、朱械等作為牙匠曾被召入宮廷造辦處當值,均被稱為“南匠”。正因為蘇州牙雕的文化氣息,所以當時有諺云:“蘇州樣,廣州匠”,蘇州牙雕樣式成為全國牙雕流派的范本。
乾隆時期以后,由于廣州牙雕的擠壓,蘇州牙雕逐漸衰落,清晚期分裂出上海和南京牙雕,在承繼蘇州牙雕傳統同時,有所創新,成為新流派。
廣州牙雕
南派牙雕多指廣州牙雕,有著悠久的歷史,富有裝飾性,素以精細工整、玲瓏剔透而聞名于世。清康熙海禁以后,廣州成為對外貿易的唯一港口,這種得天獨厚的地位,使得東南亞等地的象牙大量輸入廣州,為牙雕工藝提供了充足的原料。
廣州牙雕有別于蘇州、北京、揚州、杭州等地的藝術格調,并對其他地方的牙雕工藝產生了影響。其制作著重于雕工,并講究牙料的漂白和色彩裝飾,作品多以玉質瑩潤、精鏤細刻見長,玲瓏精巧、華麗美觀。按工藝技法,廣州牙雕有雕刻、鑲嵌、編織三大類。雕刻多采用陰刻、隱起、起突、鏤雕,最擅鏤雕,主要與廣州獨特的氣候條件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廣州氣候溫暖濕潤,象牙不易脆裂,宜于制作鉆鏤、透雕的作品,再加上原先的工藝水平,鏤雕逐漸成為廣州牙雕工藝最具特色的技藝。品種有象牙球、畫舫、人物、筆筒、插屏、鳥獸等欣賞品,筷子、梳子、圖章、鼻煙壺、瓶、煙嘴、燈具、粉盒等日用品。基中以象牙球最有名。象牙雕刻與其他多種材料,如紫檀、犀角、玳瑁、翠羽等巧妙鑲嵌于一器之上,使圖案更富有立體化,增加圖案的層次,是廣州牙雕工藝的顯著特色。
為了適合外銷的需要,廣州牙雕風格趨向寫實,并且吸收了大卷葉、寫實花卉等外國圖案的長處,又以染色、螺旋狀的連接部件為特色。趨于清代晚期,廣東牙雕風格纖細繁瑣,逐漸走向衰落。
廣州為牙雕南派代表。最富有代表性的是多層象牙鏤雕技術,著名品種如象牙球等。嘉慶時廣州藝人翁五章在前代技藝基礎上,革新了象牙球工藝,傳至第四代翁榮標時,已能做出45層的套球,以整塊象牙鏤雕,每層厚不過2毫米,層與層間距如發絲,但層層可動,且滿雕花紋,令人嘆為觀止。1915年,廣州藝人翁昭所制26層牙球,在首屆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奪得金獎。
廣州的藝人還很注意吸收新的工藝,在作品上可以看到使用鏇床,加工構件的痕跡。他們常常綜合使用各種技術,將各部分分解制作,最后拼裝成大型的畫舫、龍舟、景觀等,人物眾多,景物復雜,絕非個人可以完成,反映出廣州牙雕組織程序的嚴密。廣州牙雕因耗工費時,難度極大,作品價值連城。但其重視刀工而忽視磨工,作品顯得鋒棱畢露,對于表現象牙的細膩質感不太有利。
此外,廣州牙雕為了保持象牙的潔白,喜愛應用漂白技術,并在白地子上再進行染色、鑲嵌等附加手段。染色用茜草及多種礦物染料,鑲嵌則多見紫檀、玳瑁、犀角、寶石、翠鳥羽毛等,裝飾效果極強,風格濃烈熱鬧。
北京牙雕
北京牙雕是晚清以來牙雕的重要流派。北京作為一國之首部,富官顯貴聚居京城,為牙雕的出現提供了條件,同時外地牙雕工匠的流入,為牙雕工藝的發展提供了技術支持。
京為北派典范,以傳統雕刻為主,最擅長的是雕刻人物,講究利用象牙本形,設計動態,注意刻畫面部神情,比例適度,衣紋簡練挺拔,不失動感,追求逼真寫實的效果。以圓雕和浮雕為主要技術,多制仕女、羅漢、刀馬武士等。代表人物有耿潤田、楊世惠、王彬等。除人物外,北京牙雕中的花卉草蟲,如白菜蟈蟈等也很有名。其它像仿古器物制作、微雕細刻“一粒米”等同樣富于特色。
因為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之故,北京牙雕作品堂皇高雅,靜穆大氣,有皇室氣質、王者風范,以宮廷牙雕為主。題材則多為古裝仕女、人物、山水、花鳥,做工細膩,具繪畫筆意,裝飾精細瑣碎,有的還采用了著色、染色的手法,著色填彩均有章法,在康熙、乾隆兩朝達到頂峰。尤以刻制人物最為聞名,藝人能充分利用象牙質地細膩堅韌的特點,精確地表達人物的動態和感情,比例協調,構圖優美,人物生動,神態逼真,刻工謹嚴精致。常見局部加彩,和象牙本色形成鮮明對比,使產品更為生動多姿。制作上流于炫耀技巧,精細繁復。北京牙雕以小件器物居多,一般是文具用品擺件等文玩,清代晚期也曾出現大件作品,多為立體圓雕,刀工精細、刀法圓潤、造型比較生動。北京牙雕主要面向官僚,在風格上追求精致,華麗,可能受宮廷的影響。
造辦處牙雕
造辦處牙雕即屬北京牙雕一種,專指在清官造辦處牙作制作的牙雕,它源自于民間,但又有別于民間,是一種專門為皇室使用的宮廷制品。實際上,它并不能稱為一種牙雕流派,而是廣州、蘇州、北京等牙雕風格不斷融合的產物。
造辦處是掌管清宮內掌管宮禁事務的內務府下屬,負責御用器物的制造、修理及保管的機構,康熙十九年(1680)設立,牙作為其所轄作坊之一。這里集中了各個地方各個流派,如蘇州、廣州、北京等地卓有建樹的成名牙雕藝人,互相切磋,不斷融合,根據皇室的好尚,進行創作。因此造辦處牙雕既展現了各人的高超技藝,又不完全是個人的創作,反映的實際上是一種宮廷趣味。
對于造辦處牙雕(實際上也應該包括發往蘇、杭、寧三織造的活計)的制作,乾隆皇帝就進行了大力干預。在他看來,各地的藝人作品都有“外造之氣”,因此他要求作品的畫稿須經過他的審閱,有時甚至親自設計,在題材、技法、表現形式等方面都做出詳細的規定,一器之成,在原料上不惜代價,在工藝上令工匠各展所長,結合作業。所以造辦處牙雕往往極力追求繪畫、雕塑效果,體現一種文人化的審美傾向,體現這一特點的作品有藏于故宮博物院的《月曼清游冊》,由陳祖章、顧彭年等五位廣州、蘇州牙匠共同完成,以院體畫家陳枚的畫作為本,用象牙與寶石、金、玉等鑲嵌成十二本冊頁,表現宮廷仕女一年的不同生活情景。同時,造辦處牙雕也強調工藝的精湛,注意細節的無懈可擊,有時不計工本,甚至近乎賣弄。如牙雕葫蘆,不僅外壁雕刻細膩,而且內部鏤雕活鏈,墜以小葫蘆;李爵祿雕套盒,在幾厘米見方的空間內放入十八個小盒,所有盒體都鏤雕花紋,小盒內還有瓜果和活鏈器物,已經與微雕相似;黃振效雕牙舟,高不足2厘米,但九扇窗可靈活開閉,舵亦可以活動,十幾個人物姿態各異,簡直神乎其技。此外,造辦處牙雕還經常出現在大型的屏風等家具陳設上,表現宏大華麗的場面,是地方牙雕所望塵莫及的。
清宮中許多牙雕作品,并不能根據匠人自己的特點和風格任意雕琢,而是要符合皇親的喜好。由牙匠出樣稿,經皇帝親自審閱后,方能雕琢,不得擅自修改。在雕刻過程中,牙匠們小心翼翼,一方面發揮自己的特長,爭取最佳效果。另一方面,又要按照皇帝的旨意,收各派之長,以符合皇帝的口味。宮廷牙雕總的風格“雅、秀、精、巧”,在造型上要求古樸、典雅,在工藝上要求精細、潤潔、打磨光滑。宮廷牙雕在乾隆時期達到創作高峰。特別到清代后期,宮廷牙雕漸趨衰落。在制作上十分繁厚,風格也顯得瑣碎,也談不上意境,只在技術上比前代有所進步。至道光、咸豐以后,由于國勢衰落,宮廷牙雕從此一蹶不振、逐漸走向消失。
清代中期以后,牙雕藝術陸續形成了若干個相對集中的中心生產地,主要以廣州、蘇州、北京為代表。各個中心生產地之間既在題材和形式上保持著各地的風格特色,同時又互相滲透,在技術上有交流。20世紀70年代后,隨著交通便捷,訊息技術的發展,各地牙雕藝人頻繁交往,切磋技藝,取長補短,各地區的地方牙雕的色彩,一方面在增加,形成了北京、廣州、上海、南京四個主要地區,其他還有天津、福州、樂清等地,另一方面他們之間的風格也逐漸的淡化,這是一個必然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