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如《圣經》所說:塵歸塵,土歸土。歷史上產生的,終將在歷史上消失。這樣的體會,恰如某一天,我們在某一本電子書或發黃的紙質書上看到某一組牙雕圖片,才猛然發現,這個幾乎輝煌了整個奴隸社會和王朝社會的“舞者”,已經只能在書本上供我們了解。
如果說我們終于看清中國牙雕“河床”的延伸,并不是指向大海,那么,它在歷史上蜿蜒的每一步,是否可以就此蓋棺,成為傳奇?
石器時代的牙雕
約在70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象牙制品只是一種實用的工具,以后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出現了裝飾用品,并成為牙雕工藝的主流。在漸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遺址出土的象牙刻花小盅、象牙鳥形匕是目前所知最早的牙雕制品。在山東大汶口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址中出土的有象牙鏤雕刻筒、象牙梳、象牙珠、象牙管等精美工藝制品。新石器時代的匠人們已經懂得使用陰刻、鏤雕,甚至網雕等種種技法來表達他們的意念。他們的作品因為沒有任何傳統束縛,都屬于大膽和富有創造性的嘗試。
河姆渡遺址出土的象牙雕刻品達12件以上,其中有刻紋牙雕片、牙雕鳥紋蝶形器、鳥形圓雕匕以及牙雕蠶紋盅形器等,都是先在截取好的象牙材料上錯磨出器物的雛形,然后進一步加工雕刻而成。其雕刻技法主要是陰線刻,既刻有直線,又刻有曲線,不僅表現幾何圖形,更表現生動的動物形象。最為精彩的是“雙鳥朝陽”紋蝶形器和鳥形圓雕匕。“雙鳥朝陽”紋蝶形器的正中部位是五個大小不等的同心圓構成的太陽紋,熾熱的火焰象征著太陽的光芒,太陽左右兩側一對小鳥,昂首楊尾,向著太陽振翅欲飛。對稱和諧的構圖,流暢的線條,烘托出一派歡快活潑的氣氛。鳥形圓雕匕用錯磨成條狀的象牙雕成的。鳥首在匕的柄端,作稍稍下傾狀,喙如鷹隼,匕的正面和側面均刻以直線和短斜線,象征著鳥的雙翼和羽毛。整體采用圓雕和單線陰刻技法,概括地表現了靜止狀態猛禽的形象。匕在古代是一種進食餐具,如此巧妙的構思以及完美的圓雕形象,反映了河姆渡人精湛的雕刻技藝、高度的藝術想象力和特定的審美意識。
當我們陶醉在長江流域新石器時代文化象牙雕刻品的藝術成就的時候,黃河下游地區的另一支新石器時代文化——大汶口文化又向我們顯示了五千年前的牙雕藝術成就。在山東地區大汶口文化遺址中出土的象牙雕刻品就有透雕象牙梳、透雕象牙筒、象牙琮、象牙珠、象牙雕片等20余件。象牙雕筒都用整段象牙切削雕鏤而成,其中一件筒身雕出上、中、下三周突弦帶紋,每條紋帶上又刻有三至四道弦紋,還有一件周身透雕規則而又連續的花瓣圖案紋樣,比前兩件更為精致。這三件牙雕筒上都鉆有若干對稱的可穿系的小孔,可能是用作佩帶的飾物。此外,于一大型墓葬中出土的鏤雕象牙梳堪稱大汶口文化牙雕工藝的杰出代表。它是用一段弧形象牙皮雕刻而成的,長16.4厘米,寬8厘米,梳身雕鏤花紋,用斷斷續續的三道平行線條孔組成S形紋,內填兩個“T”字形的圖案,界框三面亦雕以條孔,界框下面有16個梳齒,頎長細密而均勻,既有實用性,又有審美價值。
大汶口文化的牙雕在技法上已有透雕,這比河姆渡文化牙雕的單純陰線刻有了進步,大汶口文化鑲嵌松石骨筒的出現,也為以后的鑲嵌象牙工藝開了先河。在我們南方珠江流域的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址中出土的象牙雕刻品,也具有獨特的工藝。1978年,廣東佛山一處距今約四千年的新石器文化遺址中,出土一件束腰喇叭形象牙首飾,器表光滑,未刻任何紋飾,但磨制極精,器壁薄如蛋殼,從這一罕見的牙雕上,顯示出我國南方新石器時代的先民的精湛牙雕技藝。從南到北,當我們的祖先在經歷了野蠻蒙昧的時代,跨入文明社會門檻的時候,古老的象牙雕刻藝術,已經由萌芽狀態開始成長了。
青銅時代的見證
隨著青銅時代的到來,中國牙骨雕刻展現了繁榮華美的圖畫。如果把商代的青銅工藝的輝煌比作夜空中的月光,那么商代的牙骨雕和玉器等工藝就是星光。商代遺址出土的牙骨雕制品很多,僅從安陽殷墟出土的牙象雕制品就有象牙杯、象牙碟、象牙鶚尊、雕花象牙梳,還有數以百計的用于鑲嵌的象牙飾片等。1976年,殷墟婦好墓中出土了1928件精美器物,其中牙骨雕制品就達567件,這些牙骨雕刻品中,藝術品、裝飾品占90%以上。
與新石器時代的牙雕相比,商代牙雕更注重雕刻技藝的運用,其雕刻風格與同期的玉雕基本相似,淺浮雕應用廣泛,多層次的高浮雕很少見有,當時流行的牙雕工藝,主紋用淺浮雕表現,再略作減處理,然后填以綠松石、孔雀石或蚌片,以加強色彩的艷麗,產生對比效應。如:婦好墓出土的兩件象牙杯。一為夔鏨杯一對,高分別為30.5厘米和30.3厘米,口徑113厘米和12.5厘米。杯身用象牙根段制成。象牙根段三為空心,因材造器,巧具匠心。杯形似觚,侈口薄唇,腰部內束。杯右側的鏨亦用象牙制成。杯身右側靠近口、底的地方,鑿兩個上下對稱的小圓孔。杯身外刻有精細的饕餮紋、夔鏨龍紋和鳥紋,紋飾的門、眼、眉、鼻均嵌有綠松石,采用了鏤刻、彩繪、染色等工序。彩繪花紋的顏色有棕、紅二色,與雕刻的紋飾比較吻合。正由于這樣,商代牙雕比過去的作品要精美的多,這是藝術走向成熟的一種反映。另一件是帶流虎形鏨象牙杯,高42厘米,直徑10.6-11.2厘米,是較大的一件象牙杯。從造型上看像青銅器的象牙復制品,上面鏤刻浮雕獸面紋和云雷紋,還鑲嵌了很多綠松石,如此精美的象牙制品,可代表商代的牙雕技藝。
《史記·宋微子世家》就記載:“紂始為象箸。”由于商代的玉器和牙骨器功用相同,兩者在造型與風格上便十分接近。雖然商代的牙骨器與青銅器因為形體上和功能上的差異而采用不同的造型,但是在裝飾風格上幾乎是完全一致的,這個現象也可以說是商代工藝美術的一個特色。當時牙骨器制作的工序大概包括選材、裁材、成形、磨光等。現存世的商代較精致的牙骨器,工序還有鏤刻、彩繪、染色、鑲嵌綠松石或蚌貝等。彩繪花紋的顏色有棕、紅二色,與雕刻紋飾一致,但因為彩繪容易脫落不易保存,所以存世的標本并不多見。
西周時期的成型
西周時,中國的牙雕已從骨雕中分離出來,成為獨立的生產部門,它的內部分工比較嚴謹,各個作坊大量制作單一品種,且多以生活器具為主,尤以牙骨笄為多。在工藝技巧上,周代與商代分別不大,但制作水平有所提高,部分出土的圓錐形笄,圓度精確,弧形規正,故有人推測當時可能已經出現了原始手搖加工“車床”。西周牙骨雕的風格與商代不一樣,商代的華麗繁密,西周牙骨雕則凝厚結實、簡樸典重,它的圓雕器物注重立體感,浮雕器物層次變化比較復雜。據《周禮·太宰》記載:周代的手工業被稱為“八材”—珠、象、玉、石、金、革、羽,其中“象”就是象牙雕刻工藝,象牙雕刻及把象牙加工成器稱“磋”。各個諸候國向周天子進貢時,象牙就是主要的貢品之一。魯國的詩歌就有“準夷”貢“元龜象齒”的記載。周天子要諸候國進貢象外,目的也只是為了制作玩賞工藝品。
周代的牙雕主要作為飾品裝飾在戰車、家具、王室貴族的乘輿以及精美的文房用具上,象牙飾品上雕刻的紋飾有三角紋、云雷紋、幾何紋等,大都沿襲商代的風格。西周的牙雕作品遺甚少,今日所能見到的也屬鳳毛麟角。象牙梳作為生活用具早在大汶口文化遺址中已出現,山東地區是大汶口文化的中心區域。到了東周時代,使用牙梳的傳統依然存在,并且具有一定的地域特點。考古家在山東曲阜魯國故城東周墓中,曾發現一件牙梳;山東萊蕪西上崮戰國墓中,亦出土兩件牙梳,其形制和裝飾與曲阜魯國墓中出土的一件相似,這類梳柄上有鳥紋的牙梳,很可能是山東地區牙梳的特色。
秦漢時期的精進
到秦、漢時,由于長時間的大量捕殺心以及氣候變冷,黃河、長江流域的犀牛、大象,已經不可能在野外生存,其分布范圍也迅速減到西南地區。中國古代犀角雕、象牙雕,由于原材料逐趨短缺,作品聚減,以至于變成當時達官貴人炫耀財富的一種手段。這樣,秦漢時期牙骨雕刻行業的維系與發展,它的方式也從“就地取材”,轉換到“外出覓材,精工雕作”上,與春秋、戰國時代的自給自足的豐華在勢,形成鮮明的對照。從整個中國牙雕發展歷史看,這一轉換期從秦代開始,一直延續到盛唐之前。其間,它的繁榮、衰落,它的變化、進取,都與當時的國勢密切相關,而我們今天還能見到這一時期的牙骨雕制品,僅僅是漢代的器物。
西漢以來,番禺(廣州)與南洋的海上貿易逐趨頻繁。據《漢書·地理志下》記載,當時粵地從南洋進口的貨物,“多犀、象、毒冒(玳瑁)、珠璣(珍珠)、銀、銅、果、布之湊,中國往商賈者多取富焉”。廣州是當時南方的大都會。近二十年來有象牙、犀角器物及陶、木模型。1984年在廣州市象崗開掘漢肛南越王墓時,從墓中藏寶物的西耳室中,就清理出5枚原支的大象牙,經考證研究,斷定為非洲象牙。這說明漢代象牙的來源,除東南亞、印度之外,還來自非洲。
漢代的象牙雕刻已成為牙雕主流,其他的獸骨、獸牙雕刻則降為附屬。作品的紋飾可劃分成三類:一是器面光素無紋的,如牙勺、牙碗等;二是采用陰紋線刻或淺浮雕的表現手法,運刀柔美流暢,線條細如游絲,動感極強,題材則多取自于現實生活,即使有神獸形象出現,也趨于世俗化,不再有神奇詭秘的圖案,表現簡單明了,且多加菱形邊飾;三是摹仿玉器雕刻,常見的有幾何紋、圈點紋。圈點紋出自白玉雕中的蒲紋、谷紋,特點是圓圈中心有小點。
漢代牙雕以線刻、淺浮雕為主,但也有個別作品采用深浮雕、鏤雕手法,造型別致生動,如“雞心佩”、“螭心佩”等。《西京雜記》還有漢武帝“以象牙簟賜給李夫人”的記載。簟,鋪墊用的席子。這種象牙簟,據明人祝京兆《野記》介紹,系用象牙絲編織而成,“凡象牙齒中悉是逐條縱攢于內,用法煮軟,牙逐條抽出之,柔韌如線,以織為席”,席面平整光滑,紋理細密均勻,且柔軟舒適,收卷自如,是當時的重要貢品。漢末,《魏書·韓務傳》也有“韓務郢州刺史,獻七寶床象牙席”的記錄。
故宮博物院收藏一件傳世的牙器一王玄象牙簽。象牙簽通高23毫米,寬13毫米。象牙簽被浸成淡綠色,旁邊有赭斑,瑩潤如玉。兩邊刻有隸書體字,記載了王玄避世隱居的故事。經著名學者唐蘭先生鑒定,其屬同漢代竹簡有關的象牙簽。在發明造紙以前,簡是人們進行書寫的主要材料,簽是當時人們系在簡冊上用以區分的標志。根據史料記載:“其集賢院御書:經庫皆鈿白牙軸、黃縹帶、紅牙簽;史庫皆鈿青牙軸、藍縹帶、綠牙簽;子庫皆鈿紫檀軸、紫縹帶、碧牙簽;集庫皆鈿綠牙軸、朱縹帶、口口,以分別之。”這件象牙簽作品磨制精細,似玉非玉,文字清晰,雕刻質樸,極具漢代牙雕風格。
漢代的象牙雕不能就地取材,海外貿易也剛剛開始,牙角的進口量又極有限,在這種情況下仍能取得長足進步,應該歸功于漢代藝匠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實實在在的努力。這也說明,藝術往往表現出自己的個性,它的發展有時并不以客觀條件的變化為轉移。
隋唐時期的尊享
唐代經過“貞觀之治”,社會經濟的發展勢頭突飛猛進,再現了中國封建社會少有的盛世。當時政治強大,經濟繁榮,在對外經濟文化交流上,唐朝與東南亞、南亞的許多國家、地區,如印度、泰國、緬甸、蘇門答臘、爪哇、斯里蘭卡,在藝術和宗教文化上往來很多,當地盛產的象牙、犀角和珠寶,時有進口,數量、質量也比較可觀。牙雕業有了比較厚實的物質基礎。同時,中外藝術和文化的交流促進了當時牙雕藝術的繁榮和表現題材的開拓。
唐代牙雕藝術繁榮,但當時能享受它的,非上層統治價層莫屬。這些藝術品往往也是特權的一種象征。引《舊唐書·輿服志》有“文武之官皆執笏,五品以上用象牙為之,六品以下用竹木”的記載。唐代朝廷還常在每年二月二日中和節,以鏤刻十分精美的牙尺或木畫紫檀尺賜王公大臣。這咱牙尺從形式上看,像是古代量長度的器具,實際上是皇帝用以恩寵近臣,示信示戒的。漢唐時,朝廷詔書寫在一尺長的木板上,稱“詔板”,又稱“尺一”。唐代朝廷用象牙、紫檀這樣珍貴的進口材料,由藝匠們雕鏤而成,作為禮物,而且選擇中和節那天賜予近臣,也自然會感受到是皇上對自己的器重。當年白居易有詩《謝中和節賜尺狀》,就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這種現象。
唐代牙尺,后人多稱之“撥鏤牙尺”。所謂“撥鏤”,指施以雕鏤之外,多先行染色之法,《正倉院考古記》載日:其法“以象牙染成紅、綠諸色,表面鐫以花紋。所染諸色,層層現出,或更有于上再傅它色者”。它真實地反映了唐代所創的牙雕工藝。
唐代撥鏤牙尺,現在上海博物館珍藏了1支,日本的奈良正倉院珍藏10支:“紅牙撥鏤尺”6支,“綠牙撥鏤尺”、白牙尺各2支,均由當年日本遣唐使或唐朝使者從中國帶去。
象牙、犀角雕件不僅盛行于唐代上層官僚中,同時也流行于文人士大夫和富貴人家。《朝野僉載》中就有“大書法家歐陽詢之子歐陽通以象牙、犀角為筆管,貍毛為心覆以秋兔毛,非是不書”的記載。《圖畫見聞志》也有關于德宗年間“刺史王琦家有象牙筆管,上刻《從軍行》,字畫精絕,似非人工,必向光明處方可辨之”的介紹,惜無遺物傳于今。
甘肅省安西的榆林石窟,至今保存完好的一尊唐代象牙菩薩像,外形為騎象的普賢菩薩,手捧寶塔,袒胸赤足,頭發呈波紋狀;象背鞍踏俱全,裝飾美觀。這尊菩薩像,用一塊高80厘米,寬8.7厘米的象牙雕刻而成,又可一分為二,變為兩片,內刻54個不同的佛傳圖,表現的人物有279個,車馬12駕,均栩栩如生,形態各異,令人嘆為觀止。而現今存世的唐代牙雕,最精美、品種最豐富和數量最多的,要算日本東大寺正倉院收藏。
宋元時期的突破
宋代象牙雕刻已有相當規模,皇室、官府設有專門從事象牙雕刻的作坊。朝廷還專門設置規模宏大的皇家工藝品作坊——文思院,屬“四十二坊”中。“犀作”“牙作”倍受垂青。遺憾的是由于后來的戰亂,牙雕作品無一件傳留下來。如今,我們對宋代牙雕藝術的了解非常困難,只能從文獻中知道,宋代牙雕有世俗化、裝飾化的傾向;我們從同時代的大量玉雕作品中,亦能領略這種風貌,因為牙雕、玉雕從來都在相互影響、相互促進著。宋元時期的牙雕材料,多依賴于進口。據《宋史·食貨志》記載:一次就從外國進口象牙7795斤。
宋代牙雕有一個驚人的變化,或者說它的工藝水平突飛猛進,其標志就是“鬼工球”的發明。“鬼工球”即透雕象牙套球。它怎么被雕鏤成這個樣子,讓很多人匪夷所思,說“鬼斧神工”也不為過。“鬼工球”的外觀為一個球體,表面刻鏤各式浮雕花紋,球內則有大小數層空心球連續套成,且所套的每一層球里外都鏤刻精美繁復的紋飾,顯得活潑流暢,玲瓏空透。明代曹昭的《格古要論·珍寶論》中記載:“嘗有象牙圓球一個,中直通一竅,內車二重,皆可轉動,謂之‘鬼工球’或云宋院作者。”由此可知“鬼工球”乃宋代內院,即“文思院”所作,它的內外有三層。這種牙雕絕活后來一直延續,到清末競發展到能雕內外50余層。
元代的統治者輕視文人,導致“十儒九丐”,對工藝卻很重視。立國不久即“籍人匠42萬,立局院七十余所”(《秋澗文集》),以滿足他們奢侈的生活需要。這一時期的手工業出現官辦、民辦兩種,牙雕業就在這種態勢下維持和發展著。
目前民間流傳的元代牙雕,如牙雕帶扣,采用多向打孔的鏤鉆工藝,因此,器件上的圖紋,能于三維空間展示多層次的變化,所現花草禽獸紋飾栩栩如生,它與宋代“鬼工球”有異曲同工之妙。元代牙雕帶扣的兩個搭襻,分別雕有《春水》《秋山》圖案反映當時北方游牧民族春天放鶻捕魚、秋天射虎殺鹿的狩獵生活場面。它與玉雕中的“春水玉”、“秋山玉”的區別,僅在于材質不同。它們都是分上下兩層鏤雕,創立了一種被后人稱之為“花下壓花”的立體圖案,在象牙雕刻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
明代的同源分流
明代牙雕在元代牙雕的基礎上吸收了竹、木、犀、石、磚的雕刻工藝特色,在北京和長江下游、東南沿海等處得到了迅速的發展。明永樂和宣德年間,鄭和七下西洋,開通了中國和海外諸國的海上“絲綢之路”,增強了與南洋和印度洋沿岸諸國的政治、經濟與文化的聯系。明代資本主義萌芽的出現和發展。促使市民文化和市民審美意識逐漸生長,在文人雅士中興起一股書房案幾上陳設清供珍玩的風氣,以金、玉、石、竹、木、牙角等材料雕刻成的小件文玩遂成為文人雅士所鐘情之物。不少人不僅收藏、品玩牙雕,甚至還親自參與文玩的設計,一批批立意清新、格調高雅作品問世,形成明代中后期到清代一脈相承的抒發個性、富有獨創精神的牙雕工藝風格和流派。
當時的皇室在官府設置專門的制作竹木牙角雕等工藝品的機構,從民間網羅當時著名的工藝高手入宮,制作符合皇室口味的工藝美術品使之形成體現皇家風范的或具有皇家這氣的宮廷藝術風格流派。
明末清初,大批歐洲商人和傳教士來華,在傳統宗教與商業往來的同時,也帶進了西文文化,開闊了中國人的視野,促進了中國藝匠們對西文古典主義美術的了解。在中古美術的比較和借鑒過程中,產生了一批吸收西洋藝術成果的牙雕作品,如與西方文化接觸最早的廣東地區,廣州牙雕中就有一些屬于這種類型的牙雕。
據文獻的記載和實物的遺存,明代的象牙雕刻大致可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即以洪武到弘治為前期(1368-1505),自正德至崇禎(1506-1644)為后期。前期的牙雕在宋元牙雕的基礎上緩慢發展,其象牙來自廣西、云南及交趾、安南和西亞、東南亞地區,傳世的牙雕絕大部分是由皇家御用監造辦。后期的牙雕是以東南沿海大城市為基地發展起來的,這時的南京、蘇州、揚州、杭州、福州、漳州、廣州等大城市和商埠,其雕刻工藝與鑲嵌工藝空前的興隆。
明代前期的宮廷牙雕作品,精工細膩,人物、花鳥紋飾多仿繪畫筆意,著色填彩都有一定的章法。現在我們能見到的明前期宮廷象牙器,如象牙蟠龍筆架、象牙法輪、雕牙荔枝螭紋方盒以及牙笏等,都是精品。這時,廣東沿海城市的雕工匠,也借天時、地利條件,發展牙雕工藝,著名的作品有“鬼工還需”(象牙鏤雕球)等;江南蘇州一帶,歷來是工藝美術發達地區,隨著城市經濟繁榮,牙雕工藝也精益求精。但在質量、數量上,民間牙雕器與宮廷牙雕器無法相比。
明代中葉起,竹、木、牙骨、犀角等類雕刻藝術都有了很大的發展。象牙雕刻工藝比以前任何時期的發展都更為迅速。在小型的象牙擺件中,形制奇特、雕鏤精美的雅玩屢見不鮮。特別是一些文人雅士為了平衡精神生活,也涉足了工藝雕刻的領域,并直接投身于竹木牙雕,創造了具有書卷氣息的雕刻藝術品。在雕刻制作的過程中他們相互借鑒,標新立異,將當時的象牙雕刻藝術推向了高潮,形成了一派新的風尚。此后,牙雕藝術開始在民間扎根。
明前期是牙雕發展的一個重要階段。當時福州的牙雕工藝在此背景下發展非常迅速。現存世的明代早中期象牙雕刻,尤以人物為著(成就也最大),大多均產自福州一線。福州和漳州憑借海外貿易,輸入象牙之便促進了牙雕工藝獲得了新發展,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象牙獻詞的獨特面貌,同時也成了清肛牙雕賴以繼續發展的立足點。
明朝以后,牙雕技藝開始在民間繁榮起來,出現了題材更為廣泛、造型獨特、個性十足的象牙精雕作品。同時,也出現了技藝作品良莠不齊的局面,已經不能用“總體風格”去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