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訊號

曾經和泰國好友Oat由曼谷踏單車至拉薩，歷時半年。路上難忘的一件事，跟Oat的朋友阿楠有關。Oat一直說，眾多朋友中，最信任的就是阿楠，從中學起認識超過十年。這次出遠門，就交托阿楠代為照顧其父母，對方有時會踏單車，將我和Oat在旅程上的照片交給二老欣賞。

那一天是2006年10月17日，我們沿著318國道，往八宿鎮方向騎行，在鎮上補給日用品后，便到一間小網吧上網。

Oat如常打開瀏覽器，進入泰國的單車論壇，發現有一帖是指明找他的，寫著：“你一位最親的好朋友死了，要盡快回信。”下面又出現另一帖，是數天后發出的，寫著：“你朋友的身后事已經辦妥，遺體火化，一切都安排妥帖，不要擔心。”

Oat半信半疑，打電話回泰國問他另一名中學同學，原來一星期前，阿楠騎自行車回家途中，被一輛私家車撞倒，司機不顧而去，阿楠送院后搶救不治。

Oat得知死訊時，撲在電腦桌上哭，身體抽搐不停。我雖然跟阿楠交情不深，但記得他樂于助人，總是愿意熱心解決朋友的問題。他說羨慕我們踏車去西藏，我們說如果真的開店成功，就要他來西藏一同游玩。

Oat說：“泰國人都說25歲是不吉之年，我去年25歲，也被摩托車撞斷了腳骨，但因為我已經出過家、當過僧人，所以那一劫還算化了。阿楠還未出家，今年又剛好25歲，想不到過不了這一關，走得那么快。”說罷又哭。

據警方說，阿楠被車撞倒之后，臥在路旁數小時才被送往醫院，至早上八時宣告死亡。Oat總是說：“如果那個司機不走，第一時間送他去醫院，他可能有救！”我的腦海，總是浮現阿楠躺在車來車往的公路上，奄奄一息掙扎的情形。想到這一點，雙眼總是充滿淚水。

后來我回看舊日記，問Oat：“記不記得阿楠去世的時候，你在做什么？”

那一天我們由如美踏單車至登巴，山路是318國道上其中最陡一段，每分鐘爬升五至八公尺。當天早上起床，剛好是阿楠去世的那一刻，Oat居然腳抽筋。

Oat的體能一向比我好，但那天完全變了樣，踏車如烏龜般爬行。我問他是否不舒服，他說可能是感冒，只感全身的力氣好像一下子干涸了，他說好像有個抽氣筒，把他的能量都抽干了。跟Oat認識多年，這種情況，只發生過一次，就是阿楠去世那天。

我其實到現在也不知道，Oat那天抽筋，是否跟阿楠的死亡有關。但我還是記得，當Oat得知他突感不適的那天，就是阿楠去世當日，似乎找到一點安慰。他好像感到，他最要好的朋友，在人生最后一刻，給了他一個訊號，就當是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