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航 挑三本書“侍寢”

傳聞中史航集鐵嘴、話癆、書癡、貓奴于一身；他拖稿成癖，閑散成性；他行走江湖時，穿身一百年前的古裝，棉布長袍千層底布鞋，圓眼鏡片山羊胡，習慣從鏡片底下窺人，像當鋪里的賬房先生。

這圈子早幾年被稱為文藝界，不少人為了使自己看起來像個搞藝術的，個個不怕被藝術搞，行頭舉止那叫“作”。當然，仿古也是“作”，不知史航是精心設計過的，還是天生就有點奇葩，總之一見面覺得他“作”得渾然天成。

他不負所望地出場，穿得跟鬧著玩似的，整個人也沒有名編劇該有的德高望重的派頭。他在你拋出第一個問題后，立即用行動幫你理解啥叫“話癆”。一連串句子瞬間把空間塞得滿滿的，全是世俗家常的東西，聽起來熱鬧的緊。

沈從文論文之優劣，喜用“家常”二字，文字一涉“家常”便好，是有人性人心在里邊，顯得熱乎乎的，談話亦是如此。史航是讓人平視的采訪對象，訪談更像是一起扯淡。

比如聊到“錢”。他說沒多少用錢的地方。租房子一個月8千多，一年十多萬，寫一集電視劇房子有了，再寫一集一年打車的錢有了，再寫一集手機費、上網、買點書和貓糧，齊啦！

“與人交往總得花錢吧？”我問。

“也沒有啊。物質這東西不好玩，我連衣服都是別人給買，或者撿我哥穿剩下的。我覺得我務實。要有人跟我說他有塊表三百萬，有多么貴重，他能說半小時嗎？不能啊！可我不一樣，幾頁書就可以聊很久，我覺得這才值！”

他經常為一些影視劇做策劃。他的原則是“為智者謀，不為愚者決”，但是遇到的人少有智者，經常他說完一段后恨不得給自己鼓掌，對方卻沒聽懂。

問他郁悶嗎？他說：“拿到錢了。我都是一把一結，像小姐出臺似的。”

“你的務實在很多人眼里反而是務虛。”

“各得其所吧！

這應該是史航的處事信條，舒服了自個，也不連累別人，偶有奇崛行為，倒像是冰雪天里白梅開，來暗香。史航就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有才，但據說當年好意思逢人說自己是《射雕英雄傳》的編劇；去年他也特別好意思與郭敬明粉絲掐架，就《小時代》一場轟轟烈烈的網絡論戰來看，史航贏在肚子里的墨水，毒舌得相當有水平，因此也不辜負人家封他為“鐵嘴”。

#書癡.編劇.大V

首先，史航是這樣做書癡的：走著站著隨身的布包里都裝著幾本書，書上貼滿五顏六色的便簽，標注準備摘錄或講書的句子；一星期至少逛兩次舊書店，常駐孔夫子網；遇到奇書好書，舍得出血；一本書若能長出15條微博，一定下手；200平方米的住所，除了睡覺吃飯全是書，貓在書叢里跑；書是他的三宮六院，隨心所欲翻牌子，保不齊與哪個宮女狹路相逢。

史航成名較早，憑《射雕英雄傳》、《鐵齒銅牙紀曉嵐》等長篇電視劇，以及與孟京輝合作的幾部頗具影響力話劇在圈內樹立了聲望。但總的來說作品不多，是他得其所哉的選擇。現在寫劇本，合作者都是對脾氣的資方，并不給他太多限制，而他又是在文字上極較真的，有時戲都要拍了，有不妥之處他都要推倒重來。

有了微博后，史航更加不勤奮寫戲，卻寫了兩萬多條微博，以書摘和書評為主，共計幾百萬字。他說若把這精力拿來寫電視劇，幾套房子都掙下來了。但他對金錢的態度決定了他對房子的態度，一個人不能同時用六個馬桶，何不拿六套房來換六百萬粉絲。在他眼里，粉絲的互動、求知、甚至掐架，都是享受。他覺得自己比同行們活得明白，一年累死累活不停拍戲開會，到頭來努力掙來的錢都給家里的保姆享受了不說，孩子和狗看著保姆都比看他親。

幾年經營，史航如愿成為大V，每天悠閑地刷微博，當抄書匠，擺出一副“只羨鸚鵡不羨仙”的POSE。若是與人掐架時翻出從前的微博，像老相好來助拳，突然出現在面前，他形容說“知識觸手可及，與我守望相助，真是痛快！”

聊著書，史航又忍不住說他的貓。貓奴跟孩奴一個德性，標準癥狀就是在微博、微信里曬圖。史航經常曬“被解放三人組”，是他撿來的三只流浪貓，一只叫“姜戈”，一只叫“悟空”，還有一只圖省事直接叫“解放”。他還提到一只叫“點八”的貓，他說曾經喜歡過的一個女孩愛抽中南海點八，算是對舊情的懷念？

話題自然過渡到女人，但他的觀點恐怕讓一些女人不爽。

“我需要女朋友，但不一定只需要一個。”

“這樣會嚇跑很多女孩。”

“這怎么了，你不能說你買這本書就保證以后不買書了。”

“這能比嗎？你不想結婚？”

“是。好端端的女孩兒何苦把她害成妻子？就像看到好風景比個

剪刀手拍張照片，已經很開心了，但不一定要帶回家！”

“總會有令你執著的人。”

“這種情況不多。就像《閃閃紅星》說的，把麻藥留給更需要的同志。”

“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

“初三追一個女孩兒沒追上，自暴自棄人也變得外向。就是為了證明給她看，我可不是沒有女孩兒，我能團結一堆女孩兒，我組織詩社，辦電影雜志，考上中戲。要是還是當年那個悶逼，我不可能上得了大學。”

特別自我特別務實，如此看來甚是。

#書就像宮女一樣

Q：讀書給你帶來了什么？

A：其實我們說神交古人，心游萬仞，我是什么朋友都要，互聯網那頭不認識的陌生人我要，去世多年的古人我也要，我都把他們當朋友。我看王安石被欺負了會替他生氣，就是這個道理，把他當朋友。

Q：房子是租的，搬家的時候書怎么辦？

A：恰恰能找著一些永遠找不著的書，就像見到打入冷宮十幾年沒見面的宮女。

Q：在書上花的錢多嗎？

A：以前比較少，很少有超過一百塊錢的書，現在不一樣了。我前兩天買本書，托爾斯泰的《復活》，五十年代出版的，譯者自己寫了一句話：“這是一個大大有愧于原作的譯本”，就為了這句話，我花了五千多買的。

Q：家里的書有數嗎？

A：從來沒有。我考驗一個人是普通人還是外星人就看他問不問這個問題。

Q：那我是普通人。這些書藏著你也不一定看？

A：皇帝三宮六院為了什么，就為了找人的時候不至于找不著。比如今天出門我帶了五本書，有時候帶兩本書，一本看完了另一本不想看，就會慌。晚上沒事兒了，我就掃一遍書，抽三本，就像挑三個侍寢一樣，帶到床上去。書就像宮女一樣，有的宮女跟你的交情可能一輩子，有的就看一眼，像看一眼書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