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的地方才是年

中國人最隆重的節日就是春節。過年，不僅僅是五彩繽紛的禮花，五光十色的年貨，震耳欲聾的爆竹，熱鬧喧囂的人群……在我的意識中，這過年，就是家的方向，就是要回家，就是回到爹娘在的地方。

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了，年味兒漸漸濃起來，大街小巷洋溢著過年的氣氛。紅紅火火的商場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年貨，川流不息的街頭涌動著購買年貨的男女老幼，臨街的店鋪里播放著祝福春節的歌曲……

近日，遇到熟人朋友見面打招呼，總不忘問一聲：“過年，回家嗎？”每每此時心中便涌起另番滋味。于是，我明白，所說的回家，是人們傳統觀念里的那個老家。有了小家不算家，只要父母健在，那個生你養你的家才是傳統的、真正的歸宿，才是回家過年的終點站。所以，無論你年齡有多大，身邊的兒女有多少，都會習慣而幸福地說：“春節，我要回家過年。”“回家，看看又老了一歲的爹媽又添了多少皺紋，多少白發。”“爹娘在的地方才是家，有家的地方才是年。”——這就是中國人的觀念，難以變更的世世代代傳下來的觀念。

所以，一到春節，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回故鄉過年，回到那個養育我的小山村過年，陪伴父母守歲，有如依偎著自己生命的根與源頭。奔年的路上，時常“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可再大的風雪也澆不滅回家的熱情，再冷的寒風也阻擋不住見爹娘的那種激動。無論什么語言，都無法與那一聲“爹，媽，過年好”相媲美，多少惦記，多少思念，多少期盼，都融化在至親團聚的熱烈氣氛中。

于是，我明白，很多人不管路途有多遙遠，春運的車票有多難買，各種交通工具有多擁擠，都難以阻擋他們渴望回家過年的匆匆腳步。報載，去年我國的春運客流量達到30多億人次，等于世界上接近一半的人搬了一次家。鐵路公路，水上空中；火車汽車，輪船飛機，組成立體的運人空間，還難以保證所有想回家過年的游子按時回到父母身邊，在年三十吃上老家的年夜飯。可以說世界上沒有第二個節日、第二個民族、第二種文化能具有這樣的感召力、凝聚力。有這種感召力、凝聚力的只有中國的春節。樹高千丈總有根脈，雁飛萬里總有家園。心里有祖根、有家園，去尋覓珍愛親情、鄉情，才是遼闊的中國大地上幾十億人遷徙移動、成為一道世界罕見的獨特風景的精神動因。

我曾經不理解人們一定要千里迢迢、不辭勞苦地回鄉過年。特別是農民工，他們背井離鄉，用血汗換來一點收入，平時連好一點的盒飯都舍不得買，卻偏偏要趕在交通費最貴的時候乘車船回家。后來，我懂得了，并且慚愧了，原來他們跟我一樣，同是為著心中那份放不下的牽掛而奔波。他們要用這寶貴的春節時間，彌補他們因生計所迫、拋家別子留給親人的感情虧空，因此，他們不管旅途艱辛，無論在天涯海角，還是在異國他鄉，都要趕回家，將這積攢了三百多個日夜的思念之情，捧至家人的面前，融化在大年三十的年夜飯里。

于是，我明白了，臨近年關，提著大包小包，匆匆往家趕的人們，臉上總洋溢著回家的喜悅。回家過年不需要理由，回家過年是無聲的召喚，是千百年來中國人不變的情懷。“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唱出了多少在外游子共同的心愿。回家過年吧，不管你官有多大，也不管你事有多忙，為了父母，為了親情，為了那份對故鄉揮之不去的眷戀。帶上愛人，領上孩子，平時，常回家看看；春節，一定要回家過年。

有了分離才懂得珍惜團聚，有了殘缺才懂得珍惜圓滿。和親人團聚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件事，每個人都要珍惜這團聚的每一個機會，特別是春節這個充滿親情鄉情的隆重節日。今年過年，我還要回家，只為了能站在父母面前，親親切切地叫一聲“爹”，喚一聲“媽”！

我應該感謝這些走馬燈似的一個又一個的過年，讓我從中學會了許多意想不到的東西，給了我許多寶貴的精神財富。童年時的過年，教會了我如何尋找快樂；少年、青年時的過年，教會了我如何走向成熟，擔負起小家的責任；中年時的過年，教會了我如何懂得去珍惜親情鄉情；老年時的過年，教會了我珍愛老少和睦，家庭和諧。

回家過年好！

年相似，人不同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家鄉已舊貌變新顏了。前幾年過年回鄉下老家，每次下汽車后，還要走十幾里路，坑坑洼洼的，有冰雪更不好走。今年不一樣了，柏油路已修到村中。客車就從村中經過。下車，父母就等在門口。一進門，父母像往年一樣，早早地把花生炒好、把火爐的劈柴備好、把喂養的土雞殺好，等待著在外的兒女回家過年。

要過年了，小時候的年依然清晰地印在記憶里，就像一幅年畫，充滿歡喜的色彩，每每翻閱，都充滿了喜悅感、滄桑感。兒時對年的企盼，不僅僅是那一年才能得到的一件新衣服，更重要的是，過年的時候，還有精神層面的感受。一切皆隨意了。

母親忙年，從臘月初就開始了，過了小年，家家戶戶蒸饃饃，蒸大棗饃饃。還要蒸發糕，就是那種玉米面夾高粱面的糕。在兒時的記憶里，母親是不知疲倦的，就像永不停歇的機器，一直在轉動著。白天推磨，蒸饃饃；晚上，在煤油燈下給一家人做鞋、縫衣服。無論如何，吃的穿的一切活計都要在年三十前收拾停當。

母親忙年是有計劃的，這幾天做什么，那幾天做什么，有規有矩，一點都不慌亂。推磨是兒時最常見的家務活。我們兄弟姐妹十人，常在一起的不少于五六人，那樣的日子是一家人都要忙乎的。推磨不是一個人能做的事情。母親給分好工，無論大小，兩個人一幫，大的和小的搭配開，只要能夠著磨棍，就要輪著推磨，一圈一圈又一圈，無聊地走著，用力地推著。每組推完一盆就歇著，然后另一組再接著推。最不喜歡推磨，但又不能拒絕推磨。母親常說：“磨不閑，肚不空。”莊稼人沒有什么奢求，有飯吃就滿足了。尤其過年，要吃好飯，更要好好推磨。放寒假一般就窩在家里幫母親推磨。其實如果有點寄托，也倒不無聊。后來父親買了一臺收音機，大姐就把收音機掛在推磨的地方，一邊聽一邊推，注意力被分散，推磨也覺得很快樂了！

過年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換穿新衣服，年齡小，買什么布都是母親做主，自己沒有選擇權的。母親踩著一路積雪，“咯吱、咯吱”地走到鎮里的商店給我們幾個買布料。大姐和二姐大了，就不讓母親做主了，自己去商店買布料，選擇自己喜歡的。那時很羨慕長大的姐姐，自己可以說了算，甚至對我們小的弟妹還可以指手畫腳的。記得有一年，父親不知怎的，從來不管孩子衣服的父親，給兩個姐姐買了一塊花布，拿回家，姐姐們沒看中，嘴巴嘟得老高。母親沒辦法，過年就是為了孩子們高興，就想了既不浪費也讓姐姐高興的辦法。那就是把這塊花布給妹妹做過年衣服。我們還小，只要母親說好，就歡喜得了不得。再說，那時習慣了穿哥姐們不要的衣服。母親很有創意，覺得小孩子穿這樣素白的花衣服確實不好看，至少過年不喜慶。母親就買來一包紅色的胭脂，把衣服上的白花染成紅色的。用手一朵一朵地染，直到染成一片紅花盛開。

母親雖不識字，但統籌學學得最好，日子雖然過得緊巴，但每年過年都讓自己的孩子穿得干干凈凈，打發得歡歡喜喜。

小時候的盼年，真有“望穿秋水”的感覺。一到臘月二十，每天早晨躺在被窩里，就開始問母親：“還有幾天過年？”有時我們一天要問好幾次，就怕母親記錯了似的。我和弟弟喜歡一遍遍地問，期盼里就是那一串串鞭炮最讓我們喜愛。放鞭炮是男孩子的專利，哥哥就等著父親給他買幾包鞭炮，如果父親早買了，放在箱子里。哥哥就會偷偷地拿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時還要數一數看看夠不夠一百個響。可惜外面包著一層紙，只能摸索著數。有時我和妹妹湊上去幫著數。

年，就在我們小孩子的手指尖一天天地靠近。年三十那一天，貼對聯，準備年夜飯。因為那時白面很少，過年按天數著蒸餑餑。包水餃肉也是定量分的，但年夜飯這頓水餃還是要吃好吃飽。過新年要貼春聯呢！媽媽幾天前就特別吩咐我，讓我去找小學老師寫了兩副春聯，我們七手八腳，貼好家門和院門的對聯。我大聲讀道：“金狗賀歲家興旺！”媽媽連忙說出下聯：“玉燕迎春福滿堂。”“呵呵，媽媽真厲害！”還有一副上面寫著：“風調雨順千村富，國泰民安萬家福。”媽媽說春聯都是吉祥話，是人們祈求在新的一年里能過上快樂幸福的日子。貼完對聯貼“福”字，“福”字現在的解釋是“幸福”，而在過去則指“福氣”、“福運”。春節貼“福”字，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寄托了人們對幸福生活的向往，也是對美好未來的祝愿。民間為了更充分地體現這種向往和祝愿，干脆將“福”字倒過來貼，表示“幸福已到”“福氣已到”。

年夜飯是最隆重的，一家人圍著面板包水餃。那時沒有電視，就聽母親說故事給我們聽，一個個重復老調的故事不能吸引我們的時候，母親就讓姐姐讀課本上的故事給我們聽，即便不是故事，我們也聽得津津有味。聽完故事，就聽廣播喇叭播送歌曲。后來有了收音機，一家人就一邊聽收音機，一邊包餃子。

到了十二點，母親燒開水，要煮餃子了，父親和哥哥就出去放鞭炮，母親就開始往鍋里倒水餃。我們小孩子躲在屋里，透過玻璃看放鞭炮。最喜歡看“二踢腳”，先在地上噴花，然后飛上天空炸響。父親不舍得多買，只買幾個，哥哥也格外珍惜，放得很小心，生怕是“啞巴的”。鞭炮的聲音越響，人就越高興。

一切程序走完，水餃也出鍋了，供奉祖宗之后，我們一家人高高興興吃水餃，這可是一年到頭很少吃到的美味。我們心里都有一份渴望，希望自己能吃到帶錢的或者帶棗的水餃，吃到帶錢的水餃預示著新的一年有好運氣，干什么都順利。誰要是吃到了，就很炫耀地往桌子上一扔，那五分或者二分的硬幣撞擊桌子發出的響聲，如同吃到它的人輕輕的偷笑聲。我們吃到棗的，母親就會說：“好呀，新年甜蜜蜜，上學有出息。”小孩子就會笑臉如花開。

初一早晨要拜年，拜年一般從家里開始。晚輩起床后，要先向長輩拜年，祝福長輩健康長壽，萬事如意。長輩受拜以后，要將事先準備好的“壓歲錢”分給晚輩。在給家中長輩拜完年以后，要給本家和鄰居的長輩拜年。我們外出相遇時鄉親也要笑容滿面地恭賀新年，互道“恭喜發財”、“四季如意”、“新年快樂”等吉祥的話語，左右鄰居或親朋好友亦相互登門拜年。我們小孩拜年很有趣，每到一家，先看看放鞭炮的地方有沒有未燃的鞭炮，如果有，就歡喜得了不得，趕緊收進囊中，然后再去問好，得到一點糖果和瓜子。

一個早晨拜完年后，回到家里，小孩子們就開始炫耀自己的收獲，那種快樂，真是溢滿心房。拜完年，孩子們湊在一起，先評論對方的新衣服，然后商量著玩。要么滑冰，要么打牌，要么湊在一起閑聊。大人們也湊在一起嘮著家常。大人小孩全都休閑放松。

過年了，過年了，年就像一個驛站，這個驛站里有滿滿的歡喜，滿滿的盛裝，滿滿的希望。過了年，就預示新的一年開始，初七送年后，日子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了。

慢慢地，我的年走了，吃穿不在我們的渴望中了，魚肉平日里常吃，衣服想買就買，隨著季節更換。年，在我的心里不再凝聚成一件新衣服，不再是那白白的饅頭和豐盛的菜肴了。我的孩子呢，你問她：“喜歡過年嗎？”答曰：“沒感覺，我喜歡過生日，那才是真正屬于我的節日。”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童年的那種對年的渴望和期盼了。

后來有了電視機，“春節聯歡晚會”倒成了豐盛的年夜飯。“春節聯歡晚會”也是過年的代名詞。我們一家人吃完晚飯，便準時地圍在電視機前收看“春節聯歡晚會”，我們津津有味地看著。每年晚會的節目豐富多彩：相聲、小品讓我們捧腹大笑；唱歌、跳舞讓我們跟著載歌載舞；魔術、雜技讓我們嘖嘖稱奇。晚會進入了高潮，“當當當……”十二點鐘聲敲響了，新的一年來臨了。改革開放以后，人們手頭富裕了，各家各戶鞭炮禮花都買得多了。瞧，外面成了煙花的世界。窗外簡直是火樹銀花，格外絢麗。看那千姿百態的煙花多美呀！有的像“仙女散花”，有的像“滿天繁星”，有的像“龍飛鳳舞”……這些煙花使人看得目不暇接，把天空點綴得五光十色。 多么像“空中花園”！面對著歡樂的景象，我暗暗地許下心愿：祝愿國泰民安，民生和諧。

一年又一年，馬年的春節又來到了。“年年歲歲年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春節是那烈烈的酒，春節是那濃濃的情。在冬盡春來這樣一個自然時節，重溫著家庭親情，協調著人際關系，放松緊張身心，回歸傳統休閑。無論我們走到哪里，春節始終在我們心里分量很重，它承載著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滄海桑田的古老文化，它是每一位炎黃子孫心中難以割舍的符號！和煦的春風拂在人們的臉上，舒爽而又愜意。人們的心情如同高天上的風箏，輕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