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新一屆國家領導集體的重要執政理念,旨在實現國富民強的中國夢已經提出近兩年時間。這個中華民族近代最偉大的復興之夢,既是個體之夢又是國家之夢。要讓這個宏偉的夢想照進現實,除了“兩個一百年”的奮斗目標之外,探討實現它的具體途徑尤為重要。
一直以來,理想社會、理想國是人類的共同目標,但人們對這一目標所用的手段不盡相同。比如,中國的治國方略強調“君子治國”,把每個人想成君子,以德治來約束;西方的國家治理文化講究的是“小人治國”,把每個人當作小人,以法制來制衡。這兩種治理模式在幾千年的人類發展史上都有著積極而深遠的影響,且各有千秋。
然而,當下的中國正處于經濟轉型時期,各種思想交錯紛雜,原來人們所信仰的共產主義理想與社會主義道德等觀念逐漸受到唯我與利己等觀念的沖擊,以至近些年來,社會的道德底線一再下降,市場失序、誠信缺失、腐敗頻頻等現象即是明證。可以說,單純以德治為主的國家治理,已經無法消弭中國經濟發展過程所帶來的種種弊端。
或正有鑒于此,備受關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首次將依法治國列為主題。這一歷史性的進步表明,在高瞻遠矚的“頂層設計”下,中國法治進程的新圖景已經徐徐展開。以制度路徑托起中國夢的偉大實踐,即將來臨。
和諧社會有賴制度保障
中國夢的實施手段是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文明五位一體建設。在這一過程中,人們普遍認為,觀念、技術與制度三個因素,是實現中國夢最為重要的內生變量。

觀念屬于人的主觀意識,是一種抽象的慣性思維,具有一種非強制性的影響力;技術是人類利用和改造自然的方法、技能和手段;制度則是國家或社會要求人們共同遵守的一整套規范體系。這三個層面相輔相成,共同維護國家和社會的正常運轉。其中,觀念主要依靠人們的自覺制約與潛移默化,其改變并非一時之功。技術是人類賴以生存和發展的能力。在改革開放30多年的經濟增長中,技術的進步是主要因素之一。制度的重要,則表現在人類的一切活動都與之相關。制度與每一個人的利益得失密不可分。
關于制度,歷史上有個著名的例子。
18世紀末期,英國政府決定把犯人發配到澳洲。這項工作由一些私人船主承包下來,運一個犯人就有一份收入。
最初,英國政府根據上船的犯人數來支付船主費用。船主為了牟取暴利,盡可能多地載人。很多船只設備簡陋,條件惡劣。因此,運往澳洲的犯人在船上的死亡率達12%,有的甚至高達37%。英國政府為此想了很多辦法。比如,每一艘船上派一名政府官員監督,再派醫生負責犯人的醫療衛生,同時對犯人在船上的生活標準做了硬性規定。但是,死亡率依然沒有降下來,甚至有些船上的監督官員和醫生竟然也不明不白地死了。
原來,一些船主為了貪圖暴利,賄賂官員,如果官員不肯同流合污就可能被殺死。為此,政府把船主召集起來,教育他們不能把金錢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但是,情況依然沒有根本好轉。
最后,一位英國議員想出了一個主意,提出以到澳洲上岸的犯人數為準計算船主的報酬,即不論你在英國上船裝多少人,到了澳洲時再清點人數支付報酬。
新規一出,船主立刻改變了做法,主動在船上準備藥品,改善飲食居住條件,盡可能讓每一個人健康地到達澳洲。于是,死亡率迅速降到1%以下。
這個案例被研究了數百年,今天仍給人們極大的啟發:不完善的制度,會給壞人以可乘之機,而靠人性自覺、說服教育、他人監督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卻可以依靠完善的制度來解決。
同樣的事情可謂比比皆是。西方人在中國待久了,也會出現排隊加塞、隨地吐痰、闖紅燈、在公共場所吸煙等現象。一旦跨出國門到英美法德等國家,馬上規矩起來。為什么“那邊”有如此魔法?原因無非是當地的法規較國內嚴格,違反了就會受到嚴厲的處罰。可見,西方人的循規守制,并非某一種族的天生素質使然。一旦脫離本土制度的約束,人性的弱點同樣會顯現。
反觀中國,社會上普遍缺乏對制度的敬畏之心。唯利是圖、粗俗無禮的行為隨處可見,以至習近平主席在出訪馬爾代夫時特意告誡國人要文明旅游,“礦泉水瓶子不要亂扔,不要破壞人家的珊瑚礁”。
那么,如何以更少的管理成本來扭轉這樣的局面?如何培養中國人遵守規則的習慣?在筆者看來,唯有嚴謹的法度。
國家治理更需制度設計
實際上,相比上世紀中期技術決定論的盛行,近些年來,制度對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作用已成為許多經濟學者的共識。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制度高于技術”。 上世紀80年代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索洛等人對資本增長理論的實證研究表明,“在促進經濟增長的諸要素中,技術的貢獻率最高。但這一結論是有條件的,這個條件就是現代市場經濟制度的完善。如果缺乏這一制度條件,科技就不能創新、引進、推廣和有效使用,也就談不上科技的高貢獻率”。
另一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庫茲涅茨也認為,先進技術是經濟增長的源泉。但它只是一個潛在的必要的條件,并不是充分條件。如果技術要得到高效和廣泛的應用,就必須做出制度和意識形態的調整。更有人稱,“一個國家的振興與崛起,必基于一整套先進的制度體系”。
這一說法或許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為什么中國古代在人文、藝術、科技等方面取得了輝煌,但到了近代遠遠落后于西方列強。著名學者李約瑟就曾指出,因為中國近代沒有相應的專利制度,導致技術先行者并不能獲得利益,所以沒有人愿意在技術方面多投入。可見,相關制度的滯后掣肘了中國社會經濟發展。
關于制度安排,還有一個經典案例:有五人分吃一塊蛋糕,要求是五等份,每個人一份。那么應該由誰掌握切蛋糕的權利?如何避免分蛋糕者自己切塊大的拿走呢?
習慣的做法有幾種:一是寄希望于道德,希望有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不但公平分配,甚至可能給別人切大塊的,自己留小的;二是寄希望于關系,四處托人取得操刀權,以保證自己的權益,沒有關系的只能自認倒霉;三是寄希望于武力,誰胳膊粗力氣大,誰就霸占操刀權,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解決切蛋糕問題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合理的制度:誰操刀切,誰最后拿自己那份——這樣的制度,能夠保證不論誰切都可以保證公平,而且道德越差的人越會注意分得均勻。經濟學的一條重要原理是:不同的制度安排會產生不同的激勵,人們會對激勵做出反應,從而產生不同的行為。這正是制度的理論內涵。切蛋糕的這個例子,對于在國家治理層面如何分配社會財富,不無裨益。
實際上,近年來人們一直詬病的各種社會弊病,都可以從制度上入手解決。比如,為什么這些年來腐敗現象層出不窮?難道僅僅歸結為官員們的道德水平下降嗎?當一個社會對如此多的腐敗行為缺乏約束,僅僅從道德層面批判是不夠的,肯定是相應的制度出了問題。道德修養固然重要,但如果制度存在缺陷,壞人得不到整治,甚至反而大獲其利,其他人就可能不再依靠自己的誠實勞動致富,轉而向以往曾經痛恨的黑暗勢力妥協投降。長此以往,“劣幣驅逐良幣”,導致好人也會變壞了。
可見,與其依靠人性、道德、權限等難以把握的手段,不如依靠明確統一的制度更為有效。經濟學家張五常有句名言:“你要放一個妖艷的女子在我的臥室,又要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是不可能的;要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她離開我的臥室。”
正如經濟學假設“人性是自私的”一樣,管理是假設“每個人都是壞人”,以此為前提制定規則,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漏洞。“一個好的制度可以防止壞人做壞事,而一個壞的制度有可能使好人做不了好事。”鄧小平關于制度建設的這番闡述,是頗有深意的。如果制度能夠讓壞人不能做壞事、做好人才能有更大收益,國家和社會管理就達到了“君子與小人俱正,盜跖與曾、史俱廉”的境界。
當然,中國目前的制度并不少。但為什么人們依然感覺法制建設還不盡如人意,一個重要原因是很多制度沒有落地。這其中,執行上的彈性操作與“權大于法”是不可回避的因素。法治建設相對健全的國家,制度是相對剛性的,對任何人一視同仁,總統犯法與常人無異。而我國的制度往往是有彈性的,甚至在當權者面前形同虛設。近年來,一些地方政府諸如拆遷、信訪等做法常常與法律條文相悖,卻倚仗權力難以糾正,使得依法治國流于儀式化。這些需要我們在制度創新過程中逐漸改變。好在十八大以后,國家治理日趨理性化,無疑是一個可喜的現象。
總之,中華民族的復興之路是一條長期的制度建設之路。它需要通過制度的嚴謹設計及有效落實,進一步推動觀念和技術層面的變革,以實現這三個層面的良性互動。為此,我們要大膽地吸收和借鑒世界上其他優秀的制度,為中國夢的實現創造一個適宜的制度環境。只有這樣,制度才能真正成為最具魅力的變革力量,從而為中國夢的順利實現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