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瓷上的“中國壽文化”

自古以來，我們中國人皆以實現“福、祿、壽、喜、財”為幸福生活的最高境界，并謂之為“五福”，且又有“五福之中，以壽為先”的說法。它道出了上下五千年歷史的中國文化中，人們珍愛生命、期盼長壽的理想和追求，體現了熱愛生活的中華兒女滋生、發展出特有的“中國壽文化”。而華夏的古瓷文化源遠流長、燦爛輝煌，其中就派生出了一類“中國壽文化”寓意祈求健康長壽的古瓷。它們用瓷藝中的造型和繪畫，表達了人們對幸福長壽、平安吉祥的美好祝愿，成為華夏兒女尊重孝敬長輩、祝福健康長壽的絕佳載體。

“壽”字古瓷 萬壽無疆

“壽”的釋義，為年歲、生命以及活得長久、生日和祝人長壽等。“中國壽文化”是華夏國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古典文獻《詩經》、《老子》等當中均有極其精辟的論述。時至今日，“中國壽文化”歷經發展，早已融入了華夏子孫的血液之中，不僅帝王將相，而且百姓人家都養成了豐富多彩的祝壽習俗。

歷代官窯瓷器對“壽”字的崇拜程度，可謂是比比皆是、舉不勝舉，故“壽”字紋的古瓷出現最多，如故宮博物院藏品明嘉靖青花云龍紋“壽”字蓋罐（圖1）。它通高54.2厘米，口徑25.2厘米，底徑30厘米。其蓋和腹部均繪雙行龍、盤“壽”字及朵云紋等，為皇宮帝王所用之物，“祝君長壽”的主題突出。又如故宮藏品清乾隆斗彩勾蓮紋“壽”字葫蘆瓶（圖2）。它高33.1厘米，口徑3.6厘米，足徑8厘米。瓶中所飾紅蝠、篆體“壽”字紋，象征“福壽綿長”。

不過依筆者拙見，“壽”字古瓷類最具特色的，當數故宮藏品清康熙青花萬“壽”字大尊（圖3）。它是康熙皇帝六十誕辰時御窯廠敬獻的禮品，高76.5厘米，口徑37.5厘米，足徑28厘米。通體以青花書寫“壽”字于口、沿、腹、足四個部位，全部采用不同書體的篆字書寫的總共一萬個“壽”字，寓意“萬壽無疆”。拍案叫絕的，是“壽”字字體大小、肥瘦，竟然可以隨器身的凹凸曲折而加大或縮小，從而使此尊更顯莊重非凡。

“萬壽無疆”一詞，出自《詩經》中的《國風·豳風·七月》“稱彼兕觥，萬壽無疆”，意思就是“千秋萬世”、“無疆無界”和“永遠生存”。舊時常用以祝頌帝王，故享用“萬壽無疆”九五之尊的古瓷，非帝王莫屬。因此到了清嘉慶年以后，在黃釉盤、碗等古瓷上，就直接書寫了“萬壽無疆”的字樣，如2012年北京榮寶拍品清嘉慶黃地粉彩萬壽無疆卷蓮紋碗（一對）（圖4）。碗直徑為14.5厘米，撇口，深弧腹，圈足。里白釉，外壁黃地上繪粉紅、綠、白三色纏枝花卉紋，四個圓形開光內分別書紅彩“萬”、“壽”、“無”、“疆”四字。

萬壽連延 長命“百壽”

如果說“萬壽無疆”是祝福長壽萬年，那么它的近義詞就是延年益壽的“萬壽連延”了。此類具有代表性的古瓷，可見高40厘米，2010年香港蘇富比2.53億元港幣拍品、“彩瓷之王”清乾隆淺黃地洋彩錦上添花“萬壽連延”圖長頸葫蘆瓶（圖5）。眾所周知，葫蘆瓶形似“吉”字且諧音“福祿”，故歷來均為世人喜愛的大吉之器。此瓶采用蔓長籽多的葫蘆造型，寓意“世代綿延”、“子孫滿堂”。而綿延不絕、整體由“萬”和“壽”字符組成的大吉圖案，則富有“萬壽連延”、“福壽無疆”的絕美寓意。

人的壽命是有限的，是擋不住的自然規律，不可能“萬壽無疆”，一般最多不過一百多歲，那就是“長命百壽”了。如2013年香港蘇富比8860萬元港幣拍品，高42.7厘米的清乾隆豆青釉浮雕瑞蝠雙魚“百壽”圖如意耳瓶（圖6）。此“百壽”瓶由著名督陶官唐英監燒，其青釉朗潤，形制珍罕，浮雕細膩，寓滿“慶壽”美意。瓶身環繞凸棱四道，間以壽字紋三周的“百壽圖”，充分體現了“中國壽文化”之美。此圖案常見于壽禮之上，其所涵字體百變，構思精妙。

壽山福海 五蝠捧壽

“中國壽文化”里，人們常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的古語來祝壽，后來簡稱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并從明代早期開始，創造出寓意“壽山福海”的瓷器。因為寓意吉祥，祝愿國家代代相傳、長治久安，祝愿皇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所以深得皇家恩寵，各種器型的瓷器都廣為采用，以便讓“壽山福海”伴隨皇帝左右。

以故宮博物院的兩件藏品為例。一是高55.5厘米，口徑37.3厘米，足距38厘米的明永樂青花“壽山福海”（海水）紋香爐（圖7）。此器形體碩大，青花色澤濃艷，暈散明顯。凝結的黑斑密布于紋飾中，紋飾寓意壽山福海。二是高38厘米，口徑61厘米，足徑36厘米清康熙青花福山壽海圖花盆（圖8）。花盆的花紋中夾雜篆體的“壽”字，主體畫面描繪著山石、海浪、蒼松、旭日和蝙蝠等。其中松樹象征長壽，“蝠”與“福”為諧音，故畫面整體寓意著“壽山福”和“海天浴日”。此器青花淡雅，畫意生動，寓意吉祥，應是康熙晚期景德鎮御窯廠為康熙皇帝壽辰而特制的大件瓷器。

“五福捧壽”紋飾一般是五只蝙蝠圍著一個變形的“壽”字。這種裝飾圖案至少在明代就已經出現，清代時十分盛行。“蝠”和“福”諧音，表示幸福美滿，體現出濃郁的民俗文化和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此外“五蝠”亦是常見紋飾，蝙蝠因曾在戰斗中救過清太祖努爾哈赤的命，故封為清朝第一的吉祥物，永不傷害，寓意“洪福齊天”。五蝠諧音“五福，或吾福”，即長壽、富貴、康寧、好德、善終，而倒繪蝠則寓意“福到”。

該類代表器物，如2011年江蘇萬達345萬元拍品，高6.7厘米，底徑10.5厘米的清斗彩“五福捧壽”粉盒（圖9）。該粉盒整體紋飾繁密，畫工精美，層次清晰，色彩絢麗，釉色瑩潤。粉盒蓋面上繪“五福捧壽”圖，五只蝙蝠環繞“壽”字。盒蓋、盒身上分別用斗彩繪畫五只蝙蝠，以云紋環繞，給人清新明亮之感。

蟠桃獻壽 躍龍捧壽

蟠桃傳說為延年益壽之佳果，在我國陶瓷文化中有著重要的影響力，是吉祥、長壽的代表符號，所以古人有“蟠桃獻壽”之說。清代壽桃瓷品甚多，其壽桃紋的成就、發展變化主要體現在康、雍、乾三朝，按造型特點大致分為折枝桃紋、桃樹紋和其他壽桃紋三大類。其中雍正朝陶瓷粉彩壽桃畫工、立意已臻至壽桃裝飾瓷藝的頂峰，如尺寸為19.2厘米、2013年香港蘇富比4380萬元港幣拍品清雍正粉彩“蟠桃獻壽”圖圓蓋盒（圖10），通景所繪蟠桃圖寓意“蟠桃獻壽”。而乾隆朝以九桃紋飾瓷器奉獻帝王御用，以八桃、五桃賞賜大臣。兩者畫面均展示了濃濃的“中國壽文化”內涵。

“萬壽節”是古代皇族的生日，而瓷器因受到歷朝歷代皇族的垂青，故常被大臣們用來作為賀禮，奉獻給皇帝祝壽。如乾隆六十大壽時的賀禮清乾隆黃地青花躍龍捧壽紋六方瓶（圖11）。它高57.1厘米，口寬12.4厘米，底寬13.1厘米，現藏于南京博物院。首先映入眼球的黃色就感覺非常的雍容華貴，象征著皇家的高貴之氣。其次瓶身的六條棱和六個面線條優美，最突出的是每個面上都有一條五爪祥龍和一個篆體的“壽”字，這就是寓意皇帝“九五至尊”、而“躍龍”均來“捧壽”了。

八仙慶壽 麻姑獻壽

自唐代開始，“八仙故事”就在民間廣為流傳，“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古語更是為人們所熟知。而其中傳統的《八仙慶壽》圖，內容即表現八仙會集、口頌祝詞的情景。它一般出現在壽慶場合，表示壽星得“八仙祝壽”、可獲“無韁之壽”。同時圖上的松柏壽石、仙禽蟠桃等畫面，在“中國壽文化”里同樣有祝壽的涵義。如高35.3厘米，口徑21.5厘米，足徑20厘米的故宮博物院藏品明景泰青花八仙慶壽紋罐（圖12），罐腹通景就是繪的八仙慶壽圖。圖中人物處于小橋流水的佳境之中，又有暗寓“長壽”的松、鶴、鹿等相伴，同時還有大片靈芝狀祥云，極具“長壽福祿”的寓意。此外民間又有《暗八仙圖》，即將八仙各自的法寶予以特寫并組合為形式不同的裝飾形圖案。

“中國壽文化”里，壽星尚有男女之別。男懸南極仙翁像，女張麻姑獻壽圖。麻姑事跡，最早見于葛洪《神仙傳·麻姑傳》，其中的“已見東海三為桑田”句極言麻姑壽命之長，麻姑由此被人們奉為女壽仙。民間流傳的“麻姑獻壽”即由此而來，并作為一種固定的裝飾圖畫樣式流傳至今。如高3.8厘米，直徑27.2厘米的江西省景德鎮陶瓷館藏品清康熙五彩“麻姑獻壽”紋盤（圖13）。盤內心兩道青花雙圈中繪“麻姑獻壽”圖，寓意祝福長壽。

另外一說麻姑為壽仙，與西天王母有關。傳其甚有神力，能投米成珠，曾于絳珠河畔以靈芝釀酒，以備三月三日蟠桃會上為西天王母誕辰祝壽，因此被王母封為女壽仙。如高2.7厘米，口徑24.8厘米，底徑16.9厘米的江西省景德鎮陶瓷館藏品清康熙五彩麻姑獻壽紋盤（圖14）。盤心描繪神話故事麻姑引載酒鹿車赴瑤池，向西王母祝壽，寄寓吉慶長壽之意。此器邊飾全以紅料畫花紋，并以“萬壽無疆”出于其間，增添了祝壽的氛圍。

海屋添籌 松鶴延年

海屋添籌，為清宮御瓷重要的吉祥紋樣之一，特別為雍乾二帝所喜。此典故出自宋·蘇軾《東坡志林·三老語》，后遂演繹為海中有一樓，內貯世間每人壽數，用籌插在瓶中，每令仙鶴銜一籌添入瓶中，則可增壽百年，所以世人常用“海屋添籌”寓祝長壽。此中“海屋”謂仙人仙境，“籌”則是古代用竹、木制成的計數工具。

高28厘米、2011年北京保利1242萬元拍品清乾隆祭藍描金開光粉彩海屋添籌雙螭耳扁瓶（圖15），即為此類“中國壽文化”古瓷中卓越的佳例。它造型優雅雋秀，頸之兩側貼塑描金夔龍為耳，其耳飾繁復之程度又為同類之最。瓶身前后各設開光裝飾，一面繪仙山勝景圖（左圖），畫中祥云迤邐于山巒疊嶂之際，古松錯落，虬枝橫斜生姿，蒼翠茂密，山間瀑布飛流，地下溪流洶涌，山石以青綠山水之法繪就，曲盡其妙，設色蒼雅蔥翠、濃重絢麗，得宋人意蘊，仙氣飄逸。另一面繪“海屋添籌圖”（右圖），畫中松蒼林茂，顧盼生姿，三老齊聚于樹下，其中一老手執竹籌，作投擲狀，表情認真專注，身后跟隨一老等候，一童則持籌筒在旁侍候。另有一童撫摸仙鶴與一老對語。海屋設色妍美豐富，一如皇家園林之規制，莊嚴而富麗。

在“中國壽文化”里，松樹自古就是長壽的指代。千年不倒，萬年聳立，是中國古瓷繪畫藝術里的樹木題材中，出現最多、最惹人喜愛、最受人尊崇與敬仰，又引人比附與沉思的內容。而“海是龍世界，云是鶴故鄉”中的鶴（一般指丹頂鶴）也被人們視為長生不老的仙物，喻為美麗、幸福、和諧的吉祥之鳥。故松樹與仙鶴合在一起，珠聯璧合，取意為“松鶴延年”，象征延年益壽。這類古瓷中的典范之作，可見高14.2厘米，口徑12.7厘米，足徑12.5厘米的故宮博物院藏品清乾隆仿木紋釉地粉彩松鶴（延年）紋筆筒（圖16）。筆筒內及外壁上下均施仿木紋釉，中部露出白色釉地，其上以粉彩描繪松鶴紋，蒼松怪石分布有序，高山流水錯落有致，數只仙鶴翩翩起舞于其間，繪畫筆觸細膩。

“天意憐芳草，人間重晚晴。”由于“中國壽文化”題材的古瓷博大精深，筆者限于篇幅，不可能將其一一贅述，故只能精選以上16件具有代表性的傳世之作，在弘揚華夏古瓷文化藝術的同時，淺顯、簡略地解讀“中國壽文化”里的相關內容。而其中更深層次的內涵，更為豐富的寓意，還有待你我去發現，去挖掘…… （責編：雨嵐）

主要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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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葉佩蘭 陳潤民 趙友厚《青花瓷器拍賣投資大指南》[M].北京：故宮出版社，2011.

[3]程飛《論福壽文化在陶瓷中的表現》[J].江西：《陶瓷研究》雜志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