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緣陶瓷話收藏

在即將召開的上海世界華人收藏家大會之際，我采訪了注明收藏家何飛先生。何先生從事收藏20多年，他的收藏經歷、經驗及對收藏人生的感悟，值得每個收藏愛好者借鑒。

采訪者：何老師，你好。大象陶瓷博物館里如此豐富的館藏是你20多年收藏的積累。你說收藏是一種緣份，從一名轉業軍人到現在的知名收藏家，你的收藏之路是如何開啟的？

何：我的家鄉鄧州并沒有博物館，在我17歲當兵之前從來就沒見過博物館，更不知道博物館是做什么的。所以我對收藏的興趣并不是家傳，強烈感受到這些老物件的魅力，源于我當兵之后的一次北京之旅。那是1983年的一個冬天，我到北京去看望首長，首長把我領到了故宮博物院。在故宮，我第一次看到了許許多多的文物收藏品，第一次發現這些老東西原來是那么的精美、莊重，與平時見到的完全不一樣。皇帝穿過的龍袍、睡過的床、擺過的花瓶、用過的臉盆，每件器物上那精美的花紋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

我想那一次的故宮之旅就是我與收藏緣份的開啟。從北京回來后，在故宮里的所見所聞成了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記憶，直到現在，我仍然能夠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點點滴滴。

轉業回到了地方后，如今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南面金水河邊自發形成的一個古玩交易場所（鄭州資深收藏家都叫它“河沿兒”），我就是那兒的常客，經常會騎著自行車去看看，也就是從這里，開啟了我的收藏之路。

1997年前后，我在市場上看到一撥東西，都是登封窯址出的，是北宋時期一窯燒制的當年未出窯的梅瓶。當時，這種梅瓶一件賣價也不過幾十塊，貴一點的是幾百塊。在這堆梅瓶中，有一件筒形罐的梅瓶顯得很特別，要價很低，才600塊。當時工資并不高的我，咬了咬牙沒舍得出手，這件筒形的梅瓶就被另一位藏友給買了。然而，十年之后，我又見到了這件筒形罐，立刻出價18萬元，將其收入囊中。現在在大象博物館展廳中，游客都可以見到這件珍貴的北宋剔刻花筒形罐。

這是一段奇緣，我相信收藏是講究緣分的，因為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是有靈性的，是你的就是你的，它是跑不掉的。與這同樣的筒形式罐我在故宮、省博物館都見過，但都是殘器，像這件品相完整、保存完好的是唯一一件。我喜歡它，與它有緣，這錢花得值。

采訪者：眾多的藏品種類，你卻單單選擇陶瓷專類辦博物館，聽說，最初涉足收藏時，你也收藏過字畫等物品，為什么最終會做出如此的收藏選擇呢？

何：不錯，15年前我的收藏很雜，有字畫，也有家具等，但因為專業知識的匱乏，加之資金的不足，我都一一去掉了，最后選擇專注于陶瓷。這是因為10多年前，陶瓷的性價比要好于玉器和銅器，那時20元或是50元就可以買一件不錯的藏品，當時是資金不足做出的不得己的選擇。但現在看來，學習知識也需要專注于某一方面，這或許也是我與陶瓷藏品的緣份所在。這些泥土制成的造型各異的物品，經過大地幾百甚至上千年的能量給予，讓它成為具有藝術價值、工藝價值和欣賞價值的無價之寶。

鄭州大象陶瓷博物館是一個以北方窯口古陶瓷為主的博物館，館內收藏了各個歷史時期的古陶瓷千余件，這里既有仰韶文化的彩陶，也有秦漢時期的原始瓷；既有絢麗奪目的唐三彩，也有古樸端莊的南北朝雕塑；既有唐、宋、元時期精美的貢瓷和官窯瓷器，也有同時期繽紛多彩的著名窯口的民窯瓷器。當然，明、清時代的精美瓷器館內也珍藏了許多。我們知道，在金、元以前，中原一直是中國政治、文化、經濟的中心，享有獨特的長期繁榮達數千年之久，故而留下了相對豐富的文化遺存。而博物館正是著眼于這一基本事實，本著弘揚民族文化、珍愛先祖遺存的本意，收藏和展出古陶瓷。正是基于收藏與保護文物的使命，所以博物館有三個基本原則。第一原則就是真品原則，保證館內展品件件為真品；第二是高古原則，保證館內的每一件展品都是以元代及元代以前為界限的，明代以后的藏品不作為收藏重點；第三原則是追求精品和孤品的原則。館中的收藏部分是世所罕見的精品和孤品，雖然其總體數量無法與國家級的大型博物館相比，但是這一原則要求藏品本身的藝術性和文物的珍貴性而言都毫不遜色。

如館中的這件漢代的綠釉虎藏品，漢代的瓷塑虎不多見，只有偶爾在漢磚上看到虎紋。我收藏的這件綠釉虎首先是雕塑，不是平面線條而是立體的藝術品。它不但罕見之極，而且雕塑準確生動，富有動感，具有極強的藝術張力，看過之后使人很難忘懷，實在是一件漢代頂級藝術佳作，當之無愧的國寶；再如青瓷龍柄雞首壺，熟讀陶瓷史的人大約都知道，在李靜訓的墓葬里出土過近似的雞首壺，它是皇太后送給自己外孫女的玩具，被視為珍寶隨墓主入葬。但是本館這件雞首壺不但有跑獸紋，而且其他紋飾也比李靜訓墓中出土的還要優美。所以說，它是精品中的代表；再如唐三彩梅瓶，這也是一件很罕見的藝術珍品。唐三彩以實用器皿最為珍貴，這一方面因為，實用器皿燒制溫度明顯高于馬、駝、人俑，質量因而更為優異，另一方面是實用器皿除香爐和缽外，大都比較少見。而本館的唐三彩梅瓶，就罕見之極，至今未見其他唐三彩梅瓶發表，所以它是孤品的可能性很大。

類似上述的一些精品和孤品，我都特別注意收藏。經過多年的積累，每個時代都有那么幾件，這些精品的豐富性和獨特性構成本館的最典型的藝術特色。自博物館開館以來，已接待了大量的來自海內外的參觀者，有游客在參觀完博物館之后說：“流連于博物館的各個展廳中，仔細欣賞博物館中的每一件陶瓷器的造型、釉色、工藝，用心揣摩、端詳、感受遙遠時代陶瓷藝術大師們的創造之美，讓人暇想他們是用怎樣的一種精湛技藝和奇思妙想才能創作出這些陶瓷精靈的。這些精靈穿越時空，讓現代人用心靈與它們對話，高古陶瓷的氣息就無聲無息氤氳在心間。”

采訪者：在你涉足收藏10年之后的2007年，創辦了鄭州大象陶瓷博物館。現在河南本地民辦博物館也挺多的，你認為現在民辦博物館是不是迎來了一個最好的時代？

何：收藏品用來辦博物館，本身就是一件小眾服務大眾的事情。收藏家用盡畢生心血從各處搜羅到古代文化藝術的遺存，將它成系列地展示在大眾眼前，這本身就是一種傳承。這些祖先留下來的寶貝，并不是我這個收藏者的私人財富，我只是有幸保管了它們而已。博物館是一個展示的平臺，將自己的藏品拿出來展示給更多的人看，讓更多的人能領略它們非凡的魅力，了解每一件文物背后所承載的文明和歷史訊息，這才是它們價值的最終體現。于是2007年，我自籌資金，幾經周折，終于在商代古城遺址，鄭州紫金山公園旁建起了鄭州大象陶瓷博物館。我建博物館的目的有三個方面：一是利用這些歷史文化遺存宣傳河南，使人們了解中州大地歷史上的輝煌；二是以貼近民眾的方式面向社會提供真品供大家學習，提高古陶瓷收藏愛好者辨別贗品的能力，抵制贗品的泛濫，凈化文物市場；三是普及和提高公民愛護文物的意識，增強保護文物的責任，傳承和弘揚祖國的優秀文化。華夏文明源遠流長，古代工藝異彩紛呈，我們一定要給后世子孫留下一些可以看到的歷史遺物。

博物館開館之后，短短幾年之間館藏就迅速充實起來，我發現，這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是有靈氣的，只要你真心喜歡它們，它們就會往你這兒趕，往你這兒聚。但是，辦館的幾年間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開辦一個博物館，把自己用幾十年的心血和汗水、通過節衣縮食而錙積銖累起來的文物——這些屬于全人類的文化遺產，尊奉在博物館這個人類文明的圣殿里，供社會大眾去免費的享用，本身就意味著原來屬于我們自己的私有財產，已經發生了由“私人收藏”向“公共收藏”的質變。因為從文物備案到國家文物部門的那一刻起，我們對原來屬于自己的文物的占有權、處分權和收益權已經同時失去。但是為了責任，為了一個有良知、有社會擔當的公民所應盡的保護、展示、研究這些屬于全人類的文化遺產的責任，辦館服務大眾是有責任的收藏家的必然選擇。

采訪者：收藏家應該要有使命感，才會像你剛才說的那樣為之而傾注一生的心血，對于年輕一輩的收藏者而言，有哪些建議？

何：一直以來，我都有自己的收藏理念。古玩首先是它的歷史價值、文物價值，然后是蘊含在其中的藝術價值。很多過去的工藝，我們現代人始終沒有能夠完整地復原，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最后，古玩還有經濟價值，但這往往不是一個真正的收藏家所關注的。過多地注重經濟價值，那只能是一個古玩商，而永遠成不了收藏家。我收藏了上千件陶瓷器，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它們脫手變現。正是因為我收藏的文物收藏品是從來不賣的，除非有一些同類的或多余的藏品，也只是和藏友交換而已。所以，圈內好友笑稱我是只吃不拉的“貔貅”，只收東西，從來不賣。在這種收藏理念之下，迄今為止我收藏了自仰韶文化到清代各個年代的古陶瓷兩三千余件。

所以我認為要想成為收藏家，你就要喜歡上這些東西，并且愛護它，而不是從中取利，否則你就不要做這個，這樣對自己和文物都是不利的。就我個人而言，收藏給我帶來的收益有三點：一是讓我學到了許多知識，增長了見識；二是收藏過程本身是美麗的，無比愉悅的，給我帶來莫大的精神享受；三是它其實也是一種財富的儲備。無論是對個人還是國家，這都是一種財富。（責編：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