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是冒著生命危險坐在這里趕卷首,我就被自己深深感動了。
然后有一種憑空而來的虛熱勁頭,促使我開始說話——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人更像一只散了黃的蛋,有為什么要說個不停的疑惑。
既沒有旅游的好品德,也疏于見識什么所謂的世界。只想東游西蕩,城南喝湯,城北跳墻。太陽罩著身體,像一團棉絮,光一照就膨脹,雨一淋就收縮,風一刮就連滾帶爬掉到水里,心滿意足地下沉。
差不多總在這種時候,那種巨大的雷暴就像一支要動手已經(jīng)很久的軍隊,破開云層傾巢而來,澆得我不得不坐直了身體。在白茫茫的水里,因為精神過于集中驚醒到了自身的存在。仿佛一聲令下,四處流竄的蛋黃瞬間聚攏,不費力地又是一只完美的,流光的,新鮮的,活潑的,充滿生命彈性的誘人雞蛋。
人有目標的時候不多,在大雨里趕卷首要算一個——而每年總會有那么一兩次,忐忑地假裝看不見路旁被淹的車;繞開被汩汩積水頂開的下水道井蓋;車開過熟悉的路面,飛起的水幕嚇了自己一跳。
驚魂未卜地打開word的時候,所有搭錯線的神經(jīng)都回到了腦袋。各位小姐,雨大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足夠我沒頂了,我想沉沒。我厭倦了這種形態(tài),厭倦了用各種方法來促使自己抵達它。
堅持完今年,我將和卷首告別。
謝謝你們這些年為我偏的心——雖然我知道心就是用來偏的,就像錢就是用來花的,愛就是用來辜負的,人生就是用來摧毀的那樣,因為你們偏愛,所以我在大雨里都有了無知無畏的竊喜,有了妙不可言的虛榮,也有適可而止的自知之明。
心就是用來偏的。
我們常常說不喜歡偏心,無非是那顆偏著的心,常常離自己有點遠而已。可是一到了自己的心,又動不動就偏得離了譜脫了地心引力。那些迫使自己非要去偏愛的人,是無常人生中想起來就要笑的幸福,哪怕在荒蕪的大雨里;在逼仄的空氣里;在,漫長到犯困的人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