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拉成長歷程的多重困境

摘 要：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在小說《秀拉》中塑造了一位特立獨行、敢于挑戰傳統追求自我的黑人女性青年。秀拉的成長史充滿艱辛，她深受反面領路人的影響，又與傳統社區分離，不斷反抗男權社會。通過對秀拉成長歷程的描寫，莫里森對黑人女性乃至整個民族的發展做了深入思考。

關鍵詞：反面領路人；黑人社區；男權社會的禁錮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06-0-02

一、引言

托尼·莫里森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黑人作家，她一生致力于美國黑人文化遺產的繼承、保護和弘揚上。她的大部分小說主題都關注于白人主流社會中黑人女性對自身生存與文化身份的探索和思考，深刻展示了美國黑人女性心靈世界的沖突及她們進行的抗爭，探索了黑人婦女追求自我追求解放的艱辛道路。在莫里森第二部小說《秀拉》中，她塑造了秀拉這樣一位反傳統反道德追求自我特立獨行的黑人女性新形象，講述了秀拉在美國社會包括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在內的惡劣環境下坎坷成長的歷程。本文將從成長小說視角分析秀拉成長面臨的困境，并探討作為黑人女性如何在種族歧視及性別歧視的雙重壓迫下完成自我成長。

“成長小說”起源于德國。根據《大英百科全書》的定義，成長小說“涉及的是個人在性格發展時期的經歷”，是“關于一個笨孩子離開家到社會上尋求冒險，經過一番艱難終于獲得智慧的傳說故事”。著名文學評論家馬科斯給成長小說下了一個最為貼切的定義：成長小說是年輕主人公經歷了某種切膚之痛的事件后，或改變了原有的世界觀，或改變了自己的性格，或兩者兼有；這種改變使他擺脫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終把他引向了一個真實而復雜的成人世界。成長小說模式主要經歷這幾個階段：天真—誘惑—出走—迷惘—考驗—失去天真—頓悟——認識人生和自我。這個基本模式或在此基礎上的變異，出現在所有成長小說中。根據成長小說的定義及其特點，我們將《秀拉》定義為一部成長小說。但這部小說不同于其他非裔美國文學中的成長小說，它探討的不再是美國黑人男性的成長故事，而是將敘述的焦點放在黑人女性身上，描寫了美國黑人女性在成長道路上受到的多重壓迫。莫里森向讀者展現了活生生的黑人女性青少年艱難的成長歷程，補充發展了“成長小說”的含義，增強了成長小說的生命力。

二、反面領路人

成長的引路人是美國成長小說的一個重要構件。對主人公成長起引導作用的并不總是正面人物，反面人物同樣會對青年人的成長產生影響，反面領路人的原型是魔鬼撒旦。在眾多的成長小說中，反面領路人呈現出各種變異的面孔，他們主要包括三類人物：一類把主人公引向生命的歧路；第二類為主人公的成長提供了反面參照，在與“壞”的比較中“好”獲得了清晰的界定；第三類就像《圣經》中的撒旦，沒有它的誘惑，亞當和夏娃永遠處于天真無知的狀態，依舊是伊甸園中長生不老的快樂青年，它把人類引向智慧的同時又讓他們失去了天真和快樂。對于心智尚未成熟的黑人女性，在白人主導的社會中要想認識和構建自我，就更加需要成長領路人的指導。然而在這部小說中，主人公的引路人卻起了負面的導向作用。

在小說《秀拉》中，身為母輩的夏娃和漢娜在秀拉的成長過程中并沒有帶來正面影響，反而在言辭和行為上給童年中的秀拉帶來了惡劣的影響。祖母夏娃是整個家族的統治者。在被丈夫遺棄之后，為了撫養三個孩子，她以自殘的方式來獲得高額保險金維系家庭。夏娃回家之后成為“木匠路七號”這所房子的創造者，含有上帝在七天之內創造世界的寓意。她用五年的時間不斷修建自己的房子，坐在三樓的輪椅里，以君臨一切的風范指揮她的子孫、朋友、流浪漢和來來往往的房客。她將收養的三個孤兒統一命名為杜威，親手燒死自己最愛的小兒子“李子”，對將要新婚的新娘行為也橫加干涉。秀拉不光延續了夏娃獨立的個性，對待生命的態度也跟祖母一樣冷漠無情。在童年時期，秀拉也以自殘的方式—削傷指頭來震懾進攻她和奈爾的白人男孩。十年之后，秀拉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無情地將祖母夏娃送進了養老院。母親漢娜也沒有給秀拉帶來好的影響。她和鎮子里的多數男人發生關系，她的生活中離不開男人，沉迷于亂性的世界中。在一次撞到母親性事之后“臉上的幸福表情”，秀拉領悟到了性事的愉悅，并認為“性愛是愉悅而且隨時可以進行的，除此之外，沒有什么可以大驚小怪的”。但秀拉并沒有離開男人的青睞就不能活，它不過是她挖掘自我的一種手段，在和鎮上的男人試上一次之后就將他們踢開。12歲那年秀拉無意中聽到母親和別人的談話，“我愛秀拉，但我不喜歡她”，母親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割裂了他們的母女之情。她感到震驚和不能接受，她以往的感情寄托在她12歲的內心里轟然倒塌，母親已不可能作為正面引路人在秀拉的自我構建之路上提供幫助。

三、與黑人社區的分裂

莫里森在作品中經常強調黑人群體團結的重要性。她反復告誡美國社會中的黑人同胞們：不論如何都不要離開黑人社區，離社區越遠那么你的處境越危險。每個黑人自我身份的追尋和自我夢想的實現絕不是孤立的，黑人的個體命運都與他所處的黑人團體緊密聯系在一起，離開這個社區或團體，個體就會孤立無援，所以黑人個體的自我身份追尋與夢想的實現不能與社區分裂開來。

秀拉出走的十年嚴重脫離了她生活的社區，與她的黑人同胞們產生了差距。她的回歸伴隨著知更鳥成災，在社區的人們看來，她要給這里帶來“災難”。她回到梅林之后，首先將祖母送進養老院，挑戰宗教，進教堂不穿內衣，藐視社區法規。她勾引了好友奈爾的丈夫裘德，給奈爾帶來無限傷痛，引起社區人們的不滿。她還與其他男人發生關系，不以為恥。人們把對她的痛恨凝成了厭惡，有人將她臉上的胎記描述為“漢娜的骨灰”，而裘德說它是“銅色的蛇”。她成了整個社區的共同敵人，一個他者。而秀拉身上的這種“邪惡”卻對社區起到了向善的功能：“妻子開始疼愛丈夫，丈夫開始眷戀妻子，父母開始保護他們的子女，大家動手修理住宅。還有最主要的，他們還抱起團兒來反對他們中間那個害群之馬。”秀拉不顧世俗規范的生活方式與社區發生強烈沖突，使她成為孤立于社區群之外的人。作為一個社區內的他者，秀拉的成長更加艱難。

四、男權社會的禁錮

在男權社會中，女性是被壓迫者，根本沒有權力去伸張自己的意志。黑人婦女在結婚后成為男人和家庭的囚徒。她們中的大多數不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悲苦命運、無法實現自我價值，反而堙沒自我、用男性的觀點與評價標準作為衡量女性道德品行的標桿。黑人女性對自我的構建完全取決于她所依附的白人主流文化和男權社會。

童年時期具有自我意識的奈爾，曾經和秀拉一起走上尋找自我的道路，但是由于長期生活在男權統治的傳統家庭中，她不得不屈從于父母的安排而結婚。與裘德結婚后她進入了傳統黑人婦女的角色，忠于丈夫孩子，甘做奴仆，逆來順受，在家庭和父權制的社會中逐漸喪失自我。在丈夫離家出走后，奈爾成了被遺棄的女人，“失去了裘德，奈爾就是失去了身份失去了生命—成了沒有男人的女人，抬不起頭來”1。奈爾是男權社會中“好女人”的典范。秀拉力求掙脫這一切束縛，她肆意與男人交往的行為正是反抗這種父權制的表現。在她看來，與他們上床的目的并不是為了獲得片刻的歡樂，而是在這過程中領占上風，實現自我，感受作為女性的獨立存在。她敢于打破強加于黑人女性身上的枷鎖，踏上追求自我價值的叛逆之旅。然而這種嘗試性的生活并沒有推進任何獲得知識的過程，由于沒有堅定的自我，秀拉孤獨而悲壯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由此可見，男權社會的禁錮嚴重影響了黑人女性成長。

五、結語

由于反面領路人的引導和黑人社區與男權社會的壓迫，秀拉的個體抗爭之路未能成功，未能完全認識和實現自我。但是她所代表的黑人女性意識的覺醒，對自身價值的追尋和夢想的追求已遠遠超出了她的黑人同胞。莫里森對秀拉的一生曾做了這樣的概括“全身的一股股力量在她體內，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驅散……但它們最終還是散了，消退了，在那狂風暴雨般的歡樂之中有一雙悲哀的眼睛”。2

注釋：

[1]王守仁，吳新云. 性別·種族·文化：托尼·莫里森與美國二十世紀黑人文學[C].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2]鄒惠芳，羅小艷. 莫里森和沃克創作中的黑人女性意識對比[J] 世界文學評論，2002，（2）

參考文獻：

[1]芮渝萍. 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2]馬曉燕. 《最藍的眼睛》和《秀拉》—托尼·莫里森對成長小說的探索， 2007.

[3]托尼·莫里森 秀拉[M].胡允恒·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

[4] 王守仁，吳新云. 性別·種族·文化：托尼·莫里森與美國二十世紀黑人文 學[C].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5]鄒惠芳，羅小艷. 莫里森和沃克創作中的黑人女性意識對比[J] 世界文學評論，2002，（2）